程安寧哭著跑回了房間，一進屋就直接撲在床上繼續哭著。

阿蓮見到滿臉淚水的小姐，頓時慌了神。

“小姐，你這是怎么了？是老爺罵你了嗎？”

“嗚嗚嗚……不是……”

程安寧一邊哭著，一邊搖頭。

“那這是怎么了？剛剛還好端端的，怎么這會功夫就哭起來了？”

阿蓮取出手帕，小心的給小姐擦去臉上的淚水。

“父親說……父親要我嫁人！嗚嗚嗚……我不要嫁人……我不要……”

——嫁人？

阿蓮也沒想到竟是因為這個，早知道會這樣，她今天說什么也不會許下那樣的心愿。

哪怕她知道，程安寧嫁人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小姐，不哭了不哭了，老爺有沒有說要把你嫁給哪戶人家啊？”

程安寧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回想著剛剛父親說過的話。

“說了，好像是……常家……”

——常家？

程安寧覺得這名字她熟悉得很，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里聽到過。

“小姐，你確定老爺說的是常家嗎？”

程安寧想不起來的，阿蓮可全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如果真的是常家，那要娶程安寧的人，不就是今天晚上她們遇到的那位公子嗎……

程安寧又想了想父親剛剛說的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也記不清了，剛剛實在是太著急了，我記得應該是常家吧！怎么了嗎？”

“小姐，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晚上……”

…

還沒等阿蓮沒說完，程安寧的房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正是程安寧的母親，也是程府內唯一的夫人——趙微柔。

趙微柔素日里不喜奢華，皆是素衣淡容。盡管如此，即使是一身最簡單的素色長衣，也難以掩蓋她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左手上還帶著一只乳白色的玉鐲子，那是她當年的嫁妝。

“我的寧兒啊，怎么哭成這樣了？”

趙微柔快步走到程安寧的身邊，臉上難掩心疼之意。她一只手牽起程安寧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擦去了程安寧眼角的淚水。

阿蓮見是趙夫人來了，連忙給夫人請安，然后就離開了房間。

程安寧一見到母親，心里更加委屈了，直接撲在了母親的懷中，失聲大哭起來。

“母親……寧兒不要嫁人……寧兒不想嫁人……”

“寧兒呀，可不哭了啊！”

趙微柔見自己的女兒如此難過，鼻尖也忍不住開始發酸，將她的寶貝女兒抱在懷里，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程安寧在母親的懷抱中找到了安全感，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她直起身子，卻還是低著頭。兩只手來回搓著衣服，緩緩說道。

“母親，父親是不是很生氣啊？”

“傻丫頭，就是你父親讓我趕緊過來看看你的，他說自己不應該對你說那么重的話。又說今天是你第一次出去玩，開開心心的日子不應該告訴你這件事。他現在很自責，還說無論是誰聽到這么突然的消息，心里都會很難接受的。”

聽到母親的這些話，程安寧終于抬起了頭。

她看著母親溫柔的雙眸，又想起父親的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澀。

“寧兒會去向父親道歉的……”

“母親就知道，我們寧兒最聽話懂事了！”

“可是，寧兒有一件事不明白。父親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規矩，難道我們的命運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嗎？”

聽到女兒這樣的疑問，趙微柔心里咯噔一下，她從未想過女兒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命運。

普天之下，有多少人可以將它完全握在自己手里呢……

趙微柔不知道該如何能讓她的女兒明白，所謂“規矩”，是因為這其中有太多的不得已，也牽扯著太多人的命。

她做不到直接將血淋淋的事實告訴女兒，只能盡她所能讓女兒接受。

“寧兒，母親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父親入朝為官幾十年，從吏部一名不起眼的主事，走到如今的尚書之位。他雖然每日都站在朝廷上，但卻看不清有多少雙眼睛在緊緊盯著他。權力是一把雙刃劍，它不僅能帶給你榮華富貴，也能帶給你滅頂之災。”

說到這里，趙微柔忍不住嘆了口氣。

“與常家的這門親事，表面上是我和你父親當年與常宇珩夫婦的口頭之約。可實際上，這是皇上心中的決定，我們只不過是提前做了皇上想讓我們做的事。與其等來一道圣旨，不如這樣能大家都輕松一些，更能讓皇上心中少些懷疑。”

“常家？”

程安寧終于想起來了，今晚她遇到的那個人，不就是常家人嗎？

——難道要嫁的人就是他嗎？

“常家，幾乎掌握著整個長亭內衛。那里是整個朝廷人人忌憚的地方，也是整個上京都會忌憚的地方。”

——長亭內衛！

——難道真的是他？

“這個長亭內衛……很厲害嗎？”

程安寧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她似乎能感覺到，有個近在咫尺的答案在向她招手……

“長亭內衛是一個神秘又可怕的地方，他們只聽從皇上的命令。除了皇上，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的行動計劃。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凡是出現在他們行動名單上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皇上為什么要讓我們兩家結親呢？”

“因為恐懼。人只要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就會變得多慮多疑。而猜忌就像一顆種子，一旦在心里種下，就會開始抽枝發芽。如果等它開花，那就是一朵食人花。我和你父親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不讓那朵花發芽……”

程安寧聽得很認真，母親說的每一句話她也都能聽明白。

十六年來，她雖然不曾接觸外界，但是她讀過很多書，也聽到過一些外面的事。所以她很清楚，嫁進常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她可以拒絕，但拒絕的代價是讓無數的人為此付出性命。那這代價太大了，她承受不起，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這么做。

“母親……寧兒……寧兒愿意嫁進常家……”

程安寧強忍著不停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說出了這句話。

趙微柔看著女兒懂事的模樣，心疼的一把把她抱緊了懷里。

這一晚，程安寧徹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