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在那兒，王氏不由問出聲：“春山，怎么了？”

沈春山嘴上應著沒什么，但還是向王氏尋主意：“娘，咱們晌午吃什么菜？”

王氏有些怔愣，她這兒子，什么時候會為吃什么菜而糾結了？他既是去幫與平姑娘做飯，怎地不問平姑娘，反倒來問她？

回過神來，她笑道：“你摘幾個絲瓜，再摘把豆角吧。”

有了明確的目標，沈春山吐出一口氣來，他抬腳往豆角架走去，絲毫沒有發覺身后，王氏看著他的目光里添了兩分笑意。

他不問平姑娘，卻發呆，還問她，可見是平姑娘說了什么話，讓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王氏也是做了多年飯的，她自己一想，便能猜到，平蕪許是說了些隨便、都行的話，沈春山才麻爪，不知該摘些什么菜了。

畢竟平姑娘不是他們自家人，隨便吃什么都行，他若是隨意來，摘的菜是平姑娘不愛吃的可如何是好？

說起來，她家春山也已二十五了，放在別人家里，孩子都能滿地亂跑了。沈春山雖未表露出有想娶媳婦的意思，但王氏作為母親，心里又如何能不急，只是她也曉得自家的境況，沒平白亂著急。

哪成想，老天憐惜他們母子，竟悄悄有了轉機。

想到在廚房里的平蕪，王氏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她實在沒想到，自家竟會突然多一個年輕女子來。雖說先前趙氏來找她，說要她撮合平蕪與沈春山時，她搖頭拒絕了，覺得若真是撮合了兩人，自己是把好好一個姑娘拉進火坑里來，可……若是兩個孩子自己看對眼了，那她也只有高興的份兒。

收回思緒，王氏苦笑著搖搖頭。

總想這些有的沒的作甚，看來，她果真是老了……

……

沈春山摘了菜，蹲在井邊洗了一遍，才進了廚房。

平蕪瞥他一眼，要他去燒火，自己則是接過菜，按在菜板上切起菜來。

外頭王氏與沈春山的話，她也聽見了。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竟還讓這有些木訥的漢子感到為難了，她想了想，道：“我不挑食的，什么菜都吃。”

正準備點火的沈春山聞言一愣，他轉頭看向平蕪，少女正背對著他坐在菜板邊切菜，看不見她的面容，但看著少女纖細的背影，沈春山莫名覺得口中有些干燥。

他收回了視線，但腦海里，一頭烏黑油亮的青絲隨意挽起來，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纖細脖頸的少女身影，卻揮之不去。

他有些慌張，只好強迫自己把全部心神都放到燒火上。

只是燒火這樣簡單的事，他總是不知不覺間又出神，他一遍遍地出神，再一遍遍地把自己拉回來，不過是燒火而已，沈春山卻只覺得實在難熬。

平蕪并不知曉沈春山的慌亂，她將菜切完，想了想，又去外頭摘來幾顆辣椒，洗干凈切了，預備一會兒炒菜用。她雖不挑食，但是偏愛辣口的，她總覺得，菜如果不帶些辣味兒，吃著都沒那般好吃了。

尋常人家廚房里，大多有兩口鍋。這樣做飯能快些，否則夏秋季節還好，等天冷了，做好下一道，前頭做好的就該涼了。

平蕪家里也是如此，只是沈家廚房里只一口鍋，平蕪只好一道一道來。好在豆角難熟些，到時她往里頭多添些水，再熱饅頭就是。

只是等到了冬日，再這樣做兩道甚至更多菜，便該行不通了。這樣想著，平蕪不禁有些好奇沈家以前的冬日，是如何做飯的。

“沈大哥？”

平蕪問完，卻見沈春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她便略略提高些聲音，叫了一聲。

“啊？”沈春山這才反應過來，他看著對面眼含著關切的少女，有些心虛地移開眼，“咳，你方才說什么？”

“我說，廚房里只一口鍋，以前冬日里是怎么做飯的，等吃飯時不會涼么。”

沈春山屈指抓了抓臉，“以前冬日……一個菜的話，炒菜時順便熱上饅頭，倒是正好。晌午多炒些菜，早晚吃剩菜也就是了，涼菜放熱湯里攪一攪，也就熱乎了。”

平蕪：“……”

她無奈地捏捏眉頭，應了聲：“行吧。”

只是心里卻在想著，若是她之后還要在沈家繼續住下去的話，必須得趁著天還未冷，早早賺錢準備起來了。吃的可以不那么在意，填飽肚子就行，但穿的也不能敷衍，她可不想凍著自己。

……

飯很快便做好了，三人吃過飯，將碗筷洗刷干凈，王氏與平時各自吃了藥，便回房歇著去。

等平蕪醒來，收拾好廚房出來時，沈春山早已去了田里干活兒。

這會兒天氣正熱，縱是山里要涼快些，睡了一覺醒來，平蕪也出了不少汗，她打了水洗了把臉，見王氏屋里沒有動靜，她便去拿了自己充作針線奩的小框子，坐在樹下的板凳上，用繡繃子繃好了一塊料子，開始做起繡品來。

她可是剛下了決心要好好賺錢的，左右她也沒事兒，干脆抓緊時間多做幾件繡品吧。

平蕪一向手快，她為父母守孝的這三年里，平日里沒事做，也是繡些東西打發時間，再加之她只是做些小繡品賣，費不了多大功夫，因此，等王氏從屋里出來時，她已繡好了一朵并蒂蓮。

王氏看著淺色料子上那朵并蒂蓮，眼里寫滿了驚嘆。刺繡她不太懂，但平蕪繡好的這朵并蒂蓮，看上去栩栩如生，且她離得近，看著針腳仍是細密平整，就好似真有一朵并蒂蓮放在那兒，著實讓自詡沒什么見識的王氏大開眼界。

見平蕪繡的認真，王氏也不打擾她，也去拿了針線出來，坐在樹下的板凳上，給沈春山補起了他剛穿破的一雙鞋子。

在這初秋的午后，兩人坐在枝葉茂盛的樹下，低頭各自忙活著，兩人誰都沒說話，但樹蔭下陽光正好，偶爾一陣微風吹過，吹動綠葉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頗有幾分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