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帶了些最近挖了處理好的草藥，鋪子里可還收？”沈春山問道。

鎮上的藥鋪一直都有從下面收草藥，大多是挖了藥便賣到藥鋪里，他們自己處理，只有少數人懂得如何簡單處理草藥，而這樣的草藥，收的價錢也要貴上一些。

沈春山問完，那伙計便笑著道：“收的。我先看看貨色。”

伙計仔細翻看著背簍里的草藥。

有路邊雜草叢中常見的車前子、紫地花丁、苘麻等草藥，也有須得特意尋找才能找得到的柴胡、黃芩、決明子等，甚至還有兩株細小的野山參。

“喲，居然還有兩株野山參！沈小哥這回運氣不錯。”

伙計仔細地查看過，見這些藥草都處理得干干凈凈，有些需要簡單炮制的也都炮制好了，他笑同沈春山道：“可以，沈小哥這回的草藥品相也都不錯。”

聞言，沈春山垂在身側，一直緊握成拳的手終于松開了，他面上也露出個淺淡的笑容來。藥鋪既然收他的草藥，那他這回便能得上一些錢。家里沒米了，田里種的還不到收的時候，這回得了錢，他先買上些米。

伙計將草藥按品種在柜臺上放好，又依次稱過重量，邊與沈春山報著價，邊撥弄著算盤：“……野山參雖要貴些，但確實有些小，兩株我便按二兩銀子算如何？”

見沈春山點頭，他又接著道：“加上野山參二兩，一共是五兩七錢。沈小哥，我可算錯了？”

沈春山心里也一直在算著賬，聞言，他搖頭道：“沒錯，就是這些。”

伙計給他取了錢，又與往常一般，扣掉這回的藥錢，才送沈春山幾人出門，“沈小哥慢走。”

出了藥鋪，沈春山便文平蕪與洪林：“你們要去哪兒？”

“我想去成衣鋪子給我娘買身衣裳。不知道李兄弟要去哪兒。”

平姓有些少見，怕暴露，平蕪便用了亡母的姓氏。她也同沈春山兩人說過，故此，洪林才這樣叫她。

“我想去繡坊看看，問問收不收繡品。若是收，那我再買些針線與布料。”

因著時常來給王氏買藥的緣故，沈春山對鎮上最為熟悉，他想了想繡坊與成衣鋪子的位置，道：“繡坊與成衣鋪子離得不遠，咱們一起去看看。等你們辦完了，我再去糧鋪買些糙米。”

種稻子離不得水，但沈家剩余的幾畝田地，皆都是旱地，且離水源也遠，沈春山便是想種稻子吃米，也種不成。想吃米只能買些，而糙米，便是他能買得起的了。

因繡坊離他們最近，三人便先去了繡坊。

平蕪借口是為家里姐妹所問。問過繡坊的管事后，得知繡坊也收繡品，她才松了口氣。

她仔細問過各種繡品的價錢，又在繡坊里買了針線與一些布料，付過錢，這才跟著沈春山去成衣鋪子。

成衣鋪子里掛著好些件做好的衣裳，直看得洪林眼花。他糾結道：“我看著都挺好的，我該買哪一件？”

沈春山輕輕推了平蕪一把，“她想來是懂的。”

平蕪回頭看了沈春山一眼，沒說什么，只去幫洪林挑選衣服。

她問過趙氏的年紀、尺寸與喜愛的顏色，視線在鋪子里掛著的衣裳上掃了一遍，才指著一件秋香色的衣裳同洪林道：“我看著這個不錯。這顏色不輕浮，正適合伯母如今的年紀。且這顏色重，也比淺色耐臟些，便是穿著干活兒，想來也能行。”

洪林湊過去看了看，又摸了摸袖子，見這衣服料子摸著也不錯，便問伙計：“這件多少錢？”

伙計先是笑著夸洪林眼光好，才報了個價出來。

洪林冬日農閑時，來鎮上打了兩個月的短工，倒也攢了些錢。回家后，他只交給趙氏一半，余下的便都偷偷攢著了。這衣服雖說有些貴，但好在他帶的錢足夠。洪林付了錢，伙計便笑著將衣服疊好遞過去。

三人走出成衣鋪子，洪林才肉疼地嘆息一聲：“我攢的錢沒了。”

沈春山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去糧鋪一趟。”

洪林瞬間顧不得心疼自己辛苦攢的錢了，忙出聲跟沈春山一道去糧鋪。

平蕪也跟著一道去了，她也跟著買了些米面，本就不多的銀子，又花去不少。

一想到自己還未賺到錢，荷包便癟了許多，平蕪一雙桃花眼便不由得閃過一絲心疼來。

“你買這些作甚。”沈春山有些不解。

平蕪租住在他家，平日里吃飯，與他們一道吃就是了。雖說吃得不好，但也不必再多花這個錢。

平蕪笑了笑，“我怎么好白吃你們的。”

這錢到底是她自己的，沈春山見她主意堅定，也不再說什么，只是等伙計將米面遞過來時，他率先接過去，放進了自己的背簍里。

平蕪一怔，卻見沈春山神色淡淡，“東西重，我拿著就是。”

遠途無輕重，往鎮上來這一遭，還是沒帶什么東西，平蕪就累得不輕。她原想著，自己路上多歇幾回，大不了，自己回去也行，誰承想，沈春山竟主動幫她拿了。

平蕪抬眼看著沈春山，心里頗有些酸酸漲漲。

自她父母雙雙亡故后，便少有人再這樣幫她了。往常她還在家里時，叔嬸都是好吃懶做的，連廚房都不怎么進，更不用說去買米面。家里米面吃完了，她也是直接去糧鋪多買些，讓伙計幫著送回去。

在自己家里，叔嬸沒能幫她做一丁點兒事，反倒是她從家里逃出后，遇到的沈家人幫了自己好幾次。

這樣想著，平蕪又悄悄看了眼走在前頭的沈春山。

他背著背簍，縱是穿著身疊了許多補丁，關節處也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卻并不讓人覺得窘迫。他身材高大，比自己要高出一個頭還多，與洪林一同走在她身前，雖不怎么說話，但看著他五官周正的側臉，平蕪莫名地便感到一陣安心來。

她想，王大娘與沈大哥都是好人。是爹娘的在天之靈保佑，才讓她只身一人在外，能遇到這樣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