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去海外工作一段時間,你會同意嗎?”在我權衡再三后,我還是問出了這句話。當時我們剛剛小夫妻般一起吃完了周末版的home made晚餐。他正在逍遙的歪在沙發上享受快樂的飯后一支煙。
“多久呢?”他似乎無意的隨口問。
“兩年吧!”
“很久啊!”
“那一年?!”
“這能商量?”
“好像不能!”
他坐直,收起隨意,認真的望著我。我也嚴肅的坐好,等著這場預期的暴風雨降臨。“你決定去?”
“恩,想去!”
“好!”他放松了身體,復又歪倒在沙發上。哪有什么狂風暴雨,輕輕松松的就同意了?我有點不明就里了,難道不要哭哭啼啼,或是惺忪作態的爭取一下嗎?這就同意了?我還沒有表演據理力爭,強詞奪理,屈打成招呢,怎么就同意了呢?
這感覺好比做好了萬全準備只待登場表演的最后一秒被通知取消登臺一樣。我楞在原地,他的表現像是一切盡在掌握只等我落進包圍圈一樣的從容淡定。他早有準備?害我還各種糾結擰巴好久。“你早想好了?這么輕易就同意,只能說明你有問題!”
“你這臭丫頭啊,倒打一耙啊,我有什么問題?”
“你舍得哦,我可走了啊,兩年啊!我還舍不得你,跟著各種糾結,結果你給我暫立決了。”
“我不舍得,我難受死了,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許你走,我要和你黏在一起,你休想跑路!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這輩子,下輩子,上輩子都別想分開!”
“你個臭壞蛋,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都是真的,都是真心真意!”
“矛盾的!”
“是!”他吐出長長的一口煙,煙霧濃郁一時遮蔽了他的臉龐,但一雙晶瑩的眼睛卻閃閃發亮。煙霧散去,他真誠的目光直直投向我。誠實坦率,沒有保留!
是的,愛于我而言更多的是占有和享用,于他則更多是成全和給予。這是關于愛的第幾層境界,我并不清楚,只是感覺得到他的護佑,無論如何應該算是三生有幸了。‘being yourself,一個人能使自己成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他包容我的愿望和理想,給我空間自由生長。如他所說一般,履行愛的諾言。
還說什么呢?此處無聲,省去無數表達。
啟程就在一個月后,突然感覺到自己謎之重要。離開現有職位前的各種交接,各種開不完的會,接不完的任務,聚不完的餐。努力讓自己百分百投入其中,不負使命。但心里卻不斷生出感傷,上周末就沒有見到他,這周末看上去只有一天可以自由支配,還要去買買買各種東西。不能廝混一整天,不能不顧日月交替談天說地。越想抓住卻不得不不停放下,越想靠近卻不得不不斷分離。
這個周末,無論如何,要去見他。無論如何,不管多么短暫也要黏在一起。
相聚的快樂總是短暫,激情過后夾雜著即將分別的憂傷和不安匯聚成巨大的落寞席卷全身。我依偎在懷里,撫摸著他仍舊帶著刺眼傷痕的手臂,輕聲問“我走了,你怎么辦?我們怎么辦?”他突然一骨碌做起來,跪坐在床上嚴肅的對我說“我們結婚吧!”“什么?現在?你這是求婚?在這兒?”他猛地起身跳下床,并連拖帶拽的拉我起床,“干嘛?”“買戒指!”我被他裹挾著飛一般的沖出車庫。“我們去哪兒?”“隨你,我只要戒指!”
兩小時不到,我們已經站在新光天地bvlgari專柜前。我指著那個玫瑰金色三圈彈簧對戒,“可以嗎?”“小姐,開票!”然后我看著他風一樣的沖向交款臺,內心悸動。柜臺小姐一邊包裝著戒指一邊和我聊天“哈,你們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對這么當機立斷的新人哦,一般都要挑好幾款,看好久呢!”好吧,我承認我其實很早就喜歡這款戒指,只是一直不知道能和誰一起戴上一對。所以當秋說買戒指的時候,我一下就拉他來了這里。我是個自然狀態下成長的女人,男歡女愛盡情享受的主兒,如今終于要修成正果怎能不欣喜。于是這一刻,我的臉上堆滿了笑,滿是對未來的想象。
他拉著我,走到中庭咖啡館坐下,掏出戒指,拉住我的左手給我戴在了無名指上。一串操作近乎粗暴!我不禁反抗道“哪有你這樣的?”他并沒有馬上回答我,只是把我的左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此刻那顆心跳動的異常有力,咚咚咚,通過手掌,我感受到他的心跳似乎正在于我的心跳同頻。這就是人常說的同心同德或是同呼吸共命運嗎?這世界異常寧靜,似乎只有彼此,心臟的砰砰的跳動聲音在腦海中被無限放大,充盈周身。我望著他滿眼升騰的愛意。但是迫于大庭廣眾下,他只是將擎長的身體越過咖啡桌親親啜了我的面頰。
他把他的那只戒指塞給我,讓我給他戴上。我拿起那枚戒指擺弄著,他主動把左手伸到我的面前,可我卻唰一下把戒指戴到了自己的右手中指上并伸出右手不斷的挑釁他的耐心。他擠坐到我身邊來,俯在我耳邊對我說“臭丫頭,不準鬧,乖乖的!”我沒聽見一樣,繼續我行我素。“仙女,求你收了我吧!我保證以后當牛做馬,俯首稱臣,不稱王!”不滿意,他繼續“陛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就讓我從了吧!”絮絮叨叨想念咒一樣他不停俯在我耳邊呢喃“我愛你,天荒地老,矢志不渝!”在聽到這句話后,我托起他的左手,將那枚戒指套到他的無名指上。我們舉起左手,牢牢握住。天地洪荒,矢志不渝!
“娘子!”
“官人”
“老婆!”
“老公!”
“老太婆!”
“臭老頭子!”
我們克制的笑在一起,那一刻春光透過中庭頂上的天窗照耀下來,灑滿周身,感受到春日和煦,陽光溫柔。
然而,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不是。當我滿懷興奮和喜悅的和爸爸媽媽說明了我的動向后。爸爸媽媽卻沒有表現出我預期的激動和緊張。
爸爸媽媽的一致意見是希望我冷靜思考再做決定。我們的成長背景,家庭,目前的工作環境有太多不同,我們對未來是如何打算。比如我們的家安在哪里?未來要長期分居還是誰向誰妥協?當年因為巨大的差別選擇了分手,如今的復合這些問題其實并沒有被解決,而只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而選擇了無視。
于父母看來,親密關系中的雙方認同的核心價值觀相同或十分契近,未來才能一同往這個方向走,那樣彼此之間無需膠著也不容易分開。因為結的是心,不必用其他方式捆綁彼此,心意自然就是相通的。
而現在我們慌慌張張的撲進婚姻,并沒有真正有效的共同目標,只是單純是情義所致,或是因為離別將至的一種飛蛾撲火般的沖動。至于我說的年齡不小早早成家這個話題,爸媽并不認可。他們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對于愛情和婚姻的理解更傾向于是自然而然的過程,而不需要人工予以限定干預,按照所謂約定俗成的道路去在某個歲數必須做什么。婚姻不是兒戲,更不是一時沖動。如果我對每個問題都有真正的思考,并能達成雙方的共識,任何時間他們都伸手擁抱我的新生活。
冷靜下來,我承認荷爾蒙分泌降下來后,我認同爸爸媽媽的所有的意見。只是該如何和秋說呢?
守著話筒,不知道如何開口。但是做為家長都是愛自己孩子的,幾句話下來感覺秋那邊的溝通也并不順利,只是他做為男人更多選擇獨自承受,而不是象我這樣叨叨把所有的擔心和問題一股腦倒出來傾訴。
良久,秋先打破了沉默。“媳婦兒,你是去美國吧?”“是啊!怎么了?”“兩年?”“嗯!”“又不是上月球,回來我們再去登記一樣的!你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這輩子我們藤纏樹分不開,下輩子樹纏藤離不開,上輩子我們就是一起的!別擔心,我會守身如玉,靜待佳人!”
一通油嘴滑舌倒是緩解了我們的焦慮。
公司臨時通知所有赴美員工統一參加在香港舉辦的為期一個月的培訓,然后從香港直接赴美履職。啟程日又被因此提前了三天。于是沒有來得及再和秋當面告別就匆匆踏上了征程。
謝絕了家人和朋友的送行,獨自拖著行李出發,猶如每次出差一樣。最后回望一眼我的BJ,生于斯長于斯,留下太多愛與哀愁的家鄉,小別了。
三千米的高空上,俯身向下望著一朵朵白云,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希望未來一切安好。帶著思念和對未來的憧憬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