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漸漸變弱，估計是他們已經走遠。

何九歌有些擔心那個少年，父母雙亡，每天都要面對那么多危險，實在可憐。刺殺這件事，要不要向他示警呢？可宴席已過，怎么才能見到楊青呢？

她猛地想起朗清還在身邊。剛剛發生的一切立刻洶涌重現，她跪了，還抱他大腿。臉呢？

真恨不得立刻暈倒，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

朗清一直靜靜地看她，見她臉色一會兒一變，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她的臉越來越紅，才后知后覺：她害羞了。

他輕笑：“很晚了，咱們回去吧。”

回去當然好啊。何九歌猶豫半天，問：“算完賬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那就算完了。”何九歌立刻回答。

兩人并肩而行，這里似乎很偏僻，周圍寂靜無聲。

走了一會兒，何九歌忍不住問：“你不會找后賬吧？……你要是沒算完，咱就今天說清楚。天天提心吊膽的，更難受……”

朗清沉默一瞬，疑惑地問她：“你的心意我已知曉，也很開心。就不必提心吊膽，放心，我亦心悅你。”

短短一句話，讓何九歌徹底抬不起腿來，內心好像有只小獸在咆哮：

我什么心意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而且那個心悅是怎么回事？希音新，依月悅，你說的詞兒，是我知道的那個意思嗎？

“朗清，你是不是喝多了。”何九歌覺得除此，也沒其他合理解釋了。

“嗯？”

見朗清停下腳步來看她，何九歌很有些視死如歸：“我覺得，你可能有些誤會。”

“誤會？”

許是錯覺，何九歌分明看到朗清眼里寒光一閃。他步步逼近：“那倒是請教何五小姐，誤會在哪里？”

她退無可退，踉蹌一步，直接摔到墻壁上。他倒是眼疾手快，一抬手就護住她的頭。

這么曖昧的動作，這么危險的眼神，再頂風上就是傻子。何九歌立刻嘿嘿一笑：“我不勝酒力，滿嘴胡話。朗清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怎么會誤會呢！”

朗清俯身低頭，兩人之間的距離立刻縮近了不少。何九歌甚至已經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嚇得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何五小姐還真是一時一樣，讓人捉摸不透。——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去他的來日方長。你不要仗著自己會武功，就隨便恐嚇我！何九歌憤憤不平。可話說回來，作為動不動就屠城的沒人性腹黑男主，不要得罪他，才能活得久。

臉面和尊嚴，在茍命面前不值一提好嗎？

何九歌立刻賠笑應和。心里卻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朗清，你給我等著！

一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都有些詭異。本來街上就很安靜，兩人又幾乎不言語。

終于熬到客棧。何九歌毫不猶豫沖進房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再單獨跟朗清出去，她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然而，她的舉動在朗清看來，不過是姑娘家表明心意后害羞了。朗清對今晚的事很滿意，他們兩個就算是互訴衷腸，確認關系。他等那么久總算是等到了。

第二日一早，霜降來幫何九歌洗漱時，贊道：“朗清大哥真是盡職，我起床時，就看到他在你門口轉悠。”

何九歌一驚，沒完了？

忽聽門外響起喬玉的聲音：“喲，這么早就值崗，還真是盡心盡力呢。”

嬌軟的語氣，讓何九歌不禁打了冷戰。

“本分而已。”

“哦，原來只是本分。”

何九歌側耳細聽半天，沒有動靜，但也沒聽到喬玉離開的腳步聲啊。男女主的感情瓜，送上門來還是要吃的。她悄悄摸到門口，耳朵貼在門上，全神貫注地聽。

她只好偷偷把門打開一道縫兒，想悄咪咪地看一眼。誰知，喬玉和朗清同時看過來。

何九歌只好尷尬賠笑，裝作剛剛起床，打招呼：“早啊。”

喬玉笑瞇瞇地回禮：“剛剛城主派人來，請咱們去城主府小住。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等你準備好，就出發。”

這么一說，她就更尷尬了。可喬玉眼神清澈，態度和藹，看起來不像是拐彎責怪她。要不咋是女主呢，女主肯定是白蓮花人設才對。

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再說城主府與客棧離得不太遠，隨時都能回來。

進了城主府，由文丞司徒走引到正廳，先要拜見楊青。

見禮很容易，之前都見過，此時就是互相客氣幾句，走個過場。楊青一句話沒說，坐在主座上，微垂著眼眸，認真地看懷里的兔子。

直到大家要離開，他才抬起頭來，正與何九歌對上視線。

鬼使神差，何九歌脫口而出：“我也極喜愛兔子，不知城主能否允我留下多看幾眼？”

楊青一愣，立刻看向司徒走。司徒走很想拒絕，但還是點頭。

何九歌極開心地留下來，在離得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待眾人離開，楊青依然保持著瑟縮的狀態。他明顯與之前那晚見過的狀態不同，難道有什么問題？

她起身朗聲夸贊：“這只小兔子真可愛，我能摸摸它嗎？”

楊青似是害羞又像是害怕，飛快地點點頭。

她立刻走過去，邊摸兔子邊小聲問：“不方便說話？”

“嗯。”楊青微不可察地答應，“草地。”

何九歌立刻會意，再次歡快地說：“城主，小兔子最愛吃青草，要不咱們帶它去外面走走吧？”

既然楊青要偽裝，必然有他的原因，再加上之前聽到的刺殺消息，何九歌也不敢冒險。只能作死地拉起楊青就往外跑。

她根本就不知道所謂的草地到底在哪，幸好楊青一直在身后小聲提示：“往右！左！……”

終于，到了。

之前不覺得，看了這片草坪才知道城主府真的大。

“姐姐真聰明！”

楊青依然低著頭，但聲音里全是喜悅。

“他們把你看得這么嚴？一點自由都沒有嗎？”何九歌有些心疼他。

楊青沉默著，抬起頭認真地回答：“阿爹阿娘死得不明不白，在查清楚之前我不能死。……和死比起來，自由已經不值一提。”

何九歌備受震撼，一個十歲的孩子，本應該在草地上盡情玩耍，無拘無束。可他竟背負了那么多。

“對了，有人要殺你！”

迎著陽光，第一見他燦爛的笑容。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