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已經長大，成熟穩重，有幾分當年你的樣子。如果你能看見，一定也會為她感到高興。”薛京說，“我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

薛意瀾靜靜地站在薛京身邊，看著墓碑上女人的照片，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薛京看看手表，說：“爸爸要趕去公司開會，你要跟爸爸去公司，還是回家？”

薛意瀾笑了笑，說：“我還想再和媽媽說會兒話，爸爸先去忙吧，回頭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林助理說：“這地方可不好打車。薛總，不如等您到公司了，再讓司機回來接小姐回去？”

“也行，我都可以。”薛意瀾說。

聞言，薛京便點頭道：“那就這樣，我們先走了。”

薛意瀾：“嗯，爸爸路上小心。”

她目送薛京離開，隨后在墓碑前靜默佇立片刻，等太陽爬到天空的正中央時，她緩步走下半山腰，叫了輛車去了市醫院。

北城市一醫院在全國是有名的腫瘤癌癥專科，不久前，商權安排藺奶奶轉院，送到了市一醫院的住院部。

薛意瀾想去看看她。

*

市一醫院有嚴格的病人探訪的時間，薛意瀾到的時候，正好遇上他們午休，這會兒滿病房都是病人家屬。

原本商權要給藺奶奶安排vip病房，但藺奶奶嫌棄高級病房人少，沒人說話，覺得寂寞。

薛意瀾知道奶奶是不想給人添麻煩，于是選擇了普通病房。

“奶奶！”

薛意瀾站在病房門外叫了一聲，藺奶奶立馬扭頭看過來。

老人臉上帶著笑：“小意啊，快過來，奶奶好久沒見你了！”

薛意瀾嘴上說著“也就四五天沒見嘛，哪里就好久了”，然后湊到藺奶奶身邊撒了個嬌：“奶奶最近感覺怎么樣呀？”

藺奶奶笑著說：“好多了呀。小意呢，在新家里好不好？”

“好呀。”薛意瀾說，“爸爸和阿姨都很好相處，他們對我很好。”

在來之前，藺奶奶已經得知薛意瀾的家族關系，很是心疼她，于是慈愛地摸摸薛意瀾的頭，說道：

“既然回了家，就好好跟家里人處著。奶奶這里好得很，以后你不用天天往這里跑，讓你家里人知道了，會埋怨你的，知道么？”

薛意瀾把臉埋在藺奶奶肩窩：“我知道。奶奶放心，爸爸他們也很感謝奶奶，要我好好報答您呢。家里的事，我會處理的，奶奶不用擔心我。”

“好好好，奶奶知道。”

祖孫兩個說了會兒話，隨后，薛意瀾聯系了薛家的司機，讓人把車開過來，接著便回了悅城花園。

剛到家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男女的笑聲。

薛意瀾推門一看，發現商權與季玉清面對面坐著，兩人的臉上都帶著幾分笑意。

見到商權，薛意瀾的心跳忽然變快了幾分。

她不顯山不露水地笑了笑，打了個招呼：“你好。”

季玉清道：“才跟商權說到你，你就回來了。過來坐。”

薛意瀾依言坐下，臉上帶著禮貌得體的微笑：“你們在聊什么？”

季玉清的目光在商權與薛意瀾中間走了個來回，揶揄道：“還能聊什么，當然是說時候把你嫁出去啊。”

頃刻間，薛意瀾的耳朵都紅了。

她想到昨天季玉清提過，她與商權是有婚約在的。

如果是私下說說也就算了，但現在當著商權的面，薛意瀾不禁覺得有些尷尬。

她說：“季姨別開我玩笑了。”

季玉清還想說什么，卻被商權攔下了：“小意臉皮薄，季姨放過她吧。”

“哎喲行行行，我不說了行了吧？”季玉清聳聳肩，道：“不過你來得正好，我給小意報了舞蹈班，你有空就送她去學學，要不半個月后的接風宴可就不好交代了。”

商權一口答應：“好。”他看向薛意瀾：“現在走？”

薛意瀾看看季玉清：“季姨，是從今天開始么？”

季玉清：“時間緊迫，你沒有基礎，早些準備更好。”

薛意瀾沒有疑義了：“那走吧。”

她上樓換了一身寬松的衣裳，隨后坐上了商權的車。

*

舞蹈室的地址，季玉清已經發送到了商權的手機上。

薛意瀾幫他打開導航，黑色卡宴駛出了悅城花園。

商權率先打破沉默：“在家還適應么？”

“還好。”薛意瀾想了想，忍不住問道：“我們倆的婚約……是真的嗎？”

開車的男人笑了一下，含笑的桃花眼看了看她，說：“是真的。算是商業聯姻。你如果不愿意，隨時都可以取消。不過……”

薛意瀾心一提：“不過什么？”

商權：“我建議你，不要這么做。”

薛意瀾覺得奇怪：“為什么？”她看了看對方，說，“我知道你并不愛我，商業聯姻對你來說，是一個枷鎖。即便是這樣，你也愿意妥協，和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人結婚么？”

“枷鎖？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既然是商業聯姻，本質上是利益互換。你已經是薛家的人，如果你執意要取消婚約，往后你在薛家的日子不會好過。至于我……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我是個商人，而商人的根本目的，就是獲取利益。”商權的聲音平淡，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而關于你說的感情基礎……”

他笑了一下，話語中有幾分嘲諷的意味：“感情基礎并不重要。”

那一瞬間，薛意瀾的心沉了下來。

商權說的話，她明白了。

對他來說，結婚對象是誰根本不重要。他看中的是這場婚約所帶來的利益。而她……她可以對婚約提出疑義，但是薛家人不會同意取消婚約，因為和商家聯姻，是薛家求之不得的。

她移開了視線，說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心中有一股酸澀。

薛意瀾有一種人生不受掌控的無力感，而她更為商權感到難過——他竟然就這樣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還樂此不疲。

她不能理解。

有什么比自由決定未來更重要的？

這時，車子停了下來。

商權拔出了車鑰匙，說：“到了。”

薛意瀾扭頭看向窗外，看到高樓之上印著“軒藝舞蹈”這幾個字。

她跟在商權后頭下了車，兩人走入大廳搭乘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門一開一關，密閉空間中僅有他們兩人。

這時，商權說：“你我之間的婚約，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幫你，也是幫我自己。”

他笑了一下，說：“如果你對我心存感激，那么我希望，你能好好履行婚約。”

或許是對方的態度太過真誠，又或許是被這雙漂亮的桃花眼蠱惑，薛意瀾幾乎想一口答應下來：她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