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忘用觀今生匆匆看了下,算是自動屏蔽了這女人不大如意順遂的小半生,“等審判結束,要看下孩子嗎?”
“不了。”女人是強忍著淚水,跟了一路,是這些個亡靈里最淡定的,“看了,不想走怎么辦,還給小姐姐添麻煩。”
“不麻煩。”莫相忘心軟,也似乎明白了幽冥神君調她來人司的用意,用這份心軟,克制神墮魔的魔性,不至于那么弒殺,也不至于那么嗜血無情。
女人被審判到存靈司,自始至終都不愿再回到陽間。
而莫相忘在去第五單的時候,捎帶腳去了那三歲娃娃的家,還算溫馨。
女人也是細心,關著孩子的屋里桌椅床鋪,裝飾品一概都沒有,墻上連插座都沒有,就是空蕩蕩的屋子,地上鋪著棉被,窗戶很高,孩子也爬不上去。
且每次出去都拉電閘,斷燃氣。
看這屋外的擺設,這家生活也是極簡單的。
透過路燈的光亮,莫相忘穿墻進屋小屋。
那孩子就坐在棉被上,借著路燈光亮,翻看著一本舊的看圖識字書,偶爾抬頭看看墻上放著熒光的鐘表。
晚上九點十五分,他媽媽沒有回來,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莫相忘站在角落里嘆了口氣,這樣的生離死別最是揪心。
咕嚕嚕,男孩餓著肚子在被子上翻滾,嘴里呢喃的喊著媽媽。
而孩子的爸爸遠在國外打工,哪怕是聯系上,沒個一兩天也回不來。
“嘖。”莫相忘煩躁地撓撓額頭,隨即走開。
她要做的不是施舍一口飯,而是讓人類解決人類的事。
報警后,讓警察處理。
而這方耽擱,她又延后半小時才下班,急匆匆趕回堂庭山,心中帶著這份善,給三姐畫龍點睛的一筆,小小的雕像成了,她又用那種黏土粘合了三姐的殘靈,最后用始祖的法術將殘靈注入木雕。
“成了嗎?”十二姐裹著被子坐在她旁邊,這事兒始終沒讓任何一個長輩知道,都是偷偷摸摸的。
“不知道呀。”莫相忘把木雕擺在桌上,此刻那具三姐的原尸已經瞬間腐爛,又瞬間干枯化為一堆飛灰。
“這不成也沒辦法啦。”十姐是男人身男人聲,模樣五大三粗的,卻化著胭脂水粉的妝,連胡青都蓋不住。
“三姐?”十二姐喚了一聲,并抬手捅咕一下木雕,“說個話。”
“說什么?”
霎時,月影樹蔭下,走出來一個白面長發,穿著長裙的女子,模樣和木雕的相仿,陰森森的臉上雖說圓潤,但總透露著一股子冷冰呆滯的感覺,可那雙眼,卻賊溜溜的。
“啊呀媽呀!”豆苗嚇得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又忙不迭爬到莫相忘身后,“這咋比我還恐怖呢這才是鬼吧。”
“芳群。”三姐皮笑肉不笑地走來,“你給我雕的這個模樣,我就這個模樣了。”
“三姐,你去,去人界整個容吧,挺容易的,我出錢。”莫相忘雙手合十求饒,但在月影中,三姐的面相也隨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木雕跟殘靈總要融合一下,而這其中的玄妙之處,莫相忘只在記憶中,見始祖施給亡靈轉為魚的法,卻第一次轉為人。
“三姐,你試試法力?”
凌晨兩點半,望相院燈火通明,小火苗時而竄天,時而虛無,倒是熱鬧,至于法力,三姐只有兩成,但就兩成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們想喝點慶祝一下卻被十二姐攔下,只說莫相忘明日還要上班,就都給轟走去別處喝。
凌晨三點半,莫相忘才洗漱完畢躺下,也幸而明天是后半夜的班,她能睡到中午再起來。
可這夜夢中,她又細化了記憶。
洪福被殺前,曾質問九天,而九天的答案,在那時顯得不明不白,但現如今再憶起這段話,卻發現這竟是命中注定的一道坎。
是來自大主宰的坎。
“都已經占據三位,還有什么不滿意的,為何要毀掉天下!毀去蒼生!”
“他們讓我這么做。”
“誰?”
“大主宰。”
“相忘?”豆花喚了兩聲,又推了推她,“又夢魘了?”
“沒。”莫相忘一臉懵地坐起來,看著窗外張牙舞爪等著透進來的陽光,九月份的天,反而更熱了。
“幾點了?”
“都下午兩點了,你還吃不吃?”豆花把窗簾拉開,“今兒上神被請去天宮了,說有要事商議。”
“什么要事?”莫相忘打了個哈氣,這樣黑白不規律的生活,也就她能扛下來,這要是換個凡人,說不定早就腦溢血了。
“我后半夜的班,吃了再睡會兒吧。”她歪在床上,也不想著洗漱,要不是肚子餓,連飯都不想吃。
“說是魔界的事,這幾天雀家報正規和娛樂兩大頭版寫的都是這事兒,聽說咱們頭頂的三君要換位了。”
“不是換位。”抱著一捆竹席的豆苗進來,“是新添,在三君頭上再添一個靈魔神君呢。”
一聽這號,莫相忘咔吧著眼睛,又面朝里躺下,心里只暗道,這靈魔神君可千萬別找到自己。
更何況,自己一個字都沒跟旁個說過,料想那剛醒過來的九天也找不到自己。
“相忘?這午飯還吃不吃了?”
“不吃了。”
在三君上頭加一個靈魔神君這事,于雀家報刊的發酵下,六界五族盡知,且安排了授封禮,就在十月初十。
而這個授封禮上,莫相忘還要以靈界冥皇的身份參加。
這倒是讓她十分為難。
九月二十一這天,她自上午班下來,回堂庭吃飯后,就轉回靈界,可剛落在靈宮山下時,就被一股熟悉而強勁的靈法沖擊,嚇得她立馬轉身返回堂庭。
“相忘?你不是回靈宮拿東西嗎?”十姐照舊穿著妖嬈的服飾,化著浮夸的妝,‘他’的木雕還沒有完成,所以還得在這具男人身里委屈幾天。
“哦,是,我,嗯。”莫相忘尷尬地摸著鼻尖,“不用了,八姐你上哪兒去?”
“到小鎮上轉轉,山上沒信號,你奶奶也是倔,怎么就不拉電呢,嘖嘖。”
看著十姐離開的背影,莫相忘心慌的原地踱步,這九天已經找到靈宮了,找到自己都是分分鐘的事,可若是躲不了,那就只有面對這被抬到六界至尊的身份。
以及躲不開的前塵。
“小神君!”
一聲叫喊,嚇得莫相忘屈身抱頭,偏頭一看,竟是雷戊。
“你大爺的。”她輕呼一聲,也顧不得什么輩分,只顫抖著嘆息,隨又焦慮的原地踱步,“你去,去到靈宮給我拿一樣東西。”
“小神君?”雷戊也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小神君怎么不回靈宮?”
“回什么?我怎么不回了,我就是,沒時間。”
“您剛剛落腳在靈宮山下,怎么不進去,我瞧您突然又走了,心想就是在這兒,所以跟來了。”
一聽這話,莫相忘趕忙走過去,薅住他的袖口,“你看見我了,還有誰看見我了?”
“沒有誰,我就是去靈泉那邊取酒,您聽說靈魔神君的事了吧,他今日來靈宮,說靈泉那邊有藏酒,我這一去才發現,還真有酒。”
“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