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先前那些還算賭氣的話，但在現在這般情狀下，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蘇自珩緊緊握了握拳，沉聲道：“鄭德，擬詔。”
這是要廢后了？
嬪妃們的眼神驟然間變得無比熱絡，顧熙寧垂下頭，靜靜等待著蘇自珩傳下廢后的旨意。
卻聽見蘇自珩清冷的聲音傳來：“太子目無尊長，罔顧孝道，對皇后出言不遜，不足以擔當儲君之位，現將他禁足芷蘭院將孝經抄寫百遍，暫免太子封號！”
“什么，父皇！”
蘇明恪不敢置信的看著端坐在龍椅上的蘇自珩，蘇自珩卻再不看他，只是冷冷揮了揮手：“帶太子下去。”
兩個侍衛徑直將茫然無措的蘇明恪帶出大殿，顧熙寧微微蹙了蹙眉看向蘇自珩，手指卻被男人輕輕捉住。
“皇后莫要再說氣話了，小孩子不懂事惹惱了你，便讓朕來教訓便是，何必大動肝火，說什么廢后之類的氣話呢？”
這態度簡直能稱得上討好，看得眾人的神情愈發呆滯。
蘇自珩卻沒理會眾人的表情，仍舊是旁若無人的牽著她的手：“皇后可餓了，這是你最喜歡的山茶糕，快來嘗嘗合不合意。”
“臣妾沒有胃口，有些乏了，還請皇上容臣妾告退。”
顧熙寧抬手揉了揉眉心，愈發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起身就要離開大殿，卻不想蘇自珩徑直跟著她起身。
“皇后既然乏了，那朕便陪皇后回去休息，眾位愛卿且隨意吧。”
眾臣僵硬地站起身，行禮恭送神色茫然的顧熙寧和一臉體貼的蘇自珩走出殿門，表情皆有些詫異。
那被廢棄了十年的皇后，要復寵了？
“寧兒，你且等等朕！”
顧熙寧剛踏出殿門，就漠然地將蘇自珩的手甩開，滿以為男人這下定然會勃然大怒，卻不想腰肢驟然被緊緊摟住。
“朕知錯了！朕愿意遣散后宮，今后只同寧兒白首終老！”
“陛下，您是陛下。”
顧熙寧慢慢轉過身看向那張比起十年前嚴肅了不少的臉，雖依稀能看見那疼她入骨的太子殿下的模樣，卻早已讓她陌生得再不愿親近。
“這樣的話，您十年前就說過了，臣妾也信過了，再說一次，臣妾已經不敢再信。”
“寧兒！”
蘇自珩身上那股帝王獨有的端肅高貴早已消散得無影無蹤：“朕若是再負了你，愿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之苦！”
他話音剛落，一道悶雷突然憑空響起——
顧熙寧一愣，臉上突然落了幾滴冰冷的水滴。
瓢潑大雨突然降了下來，瞬間將兩人淋得透濕。
這道雷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蘇自珩剛立完誓后趕來，像極了天道都在駁這位帝王的面子。
這么一想，顧熙寧的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腳下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退。
蘇自珩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不由得撫了撫額，正待辯解，卻看見流月已經撐著傘大踏步走上前。
“陛下無需勉強，臣妾早已不期待了，雨太大，臣妾告退。”
顧熙寧抿了抿唇看了蘇自珩一眼，行了一禮，便朝著重華宮行去，只留下那身著龍袍的帝王獨自立在雨中。
顧熙寧回到宮中，卻是一夜無眠，翌日她剛醒來，便聽見一聲高喝傳來。
“裴嬪娘娘到！”
顧熙寧微微蹙了蹙眉，吩咐流月為她梳妝打扮妥當，就看到裴舒敏頂著一張紅腫得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臉，表情冷凝森寒。
“裴嬪是來跟本宮請安的？怎么來得這般早？”
顧熙寧淡漠的端起茶碗，裴舒敏突然冷冷一笑：“皇后娘娘，難道您就沒仔細想想，陛下對您的態度為何轉變得如此之大？”
“我為何要想？他若是愿意下旨廢黜我，我心里倒還歡喜。”
顧熙寧的表情依舊漠然，裴舒敏冷哼一聲，似笑非笑：“皇后娘娘，我聽陛下前些日子的意思，倒是有讓臣妾的弟弟去軍營歷練的意思呢。”
顧熙寧并沒有像裴舒敏所想象的那般勃然大怒，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與我何干？”
“顧老將軍已經年逾半百，也是時候將兵權交出來了。”
裴舒敏冷笑一聲：“我聽說老將軍前些日子在北境戰場上屢戰屢敗，還不知能不能平安歸來……”
一杯滾燙的熱茶驟然間潑到了裴舒敏臉上，顧熙寧臉上的淡然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意：“你膽敢詛咒我父親？”
“臣妾不過是心憂國事，怎么會……”
方才還一副跋扈模樣的裴舒敏突然楚楚可憐的捂住了臉，沖著顧熙寧揶揄一笑，徑直撞上了她手邊的桌角，噗通一聲跪在了她身前。
“娘娘饒命，臣妾只是覺得老將軍年事已高，并沒有娘娘所以為的那等意思！”
與此同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股龍涎香的味道慢慢由遠及近。
蘇自珩目光沉沉的看著滿額鮮血的裴舒敏，和表情陰郁的顧熙寧，緊緊擰了擰眉道：“怎么回事？”
“臣妾，臣妾方才跟娘娘說，陛下打算讓臣妾的弟弟進軍營歷練。”
裴舒敏坐在地上，捂著額頭哭得泫然欲滴：“臣妾不過是說顧老將軍年事已高，娘娘便誤解了臣妾的意思，以為臣妾的弟弟想圖謀兵權。”
“你倒和當年一樣，慣會做戲。”
顧熙寧目光沉沉的看著裴舒敏，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一絲冷笑。
當年這女人還只是良娣之時就是這般，待她生下太子，也是這女人栽贓嫁禍她害了蘇自珩的一位寵妃，害得她被幽禁重華宮！
“你詛咒我父親不能平安歸來，我難道還打不得你了？既然你這般作態，那本宮不打你，都有些說不過去！”
顧熙寧正欲動手，卻被一只修長大手捉住了手腕。
蘇自珩的面色陰郁無比，看得坐在地上的裴舒敏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得意。
朝中最忌諱的便是后宮肝政，她聽說蘇自珩要來重華宮，便提前過來，算準了時間在蘇自珩面前說出這番話，眼下看蘇自珩這般態度，定然是已經信了她的說辭！
顧熙寧冷冷注視著蘇自珩，心里只覺得對這男人徹底絕望，卻不想蘇自珩徑直松開她的手，狠狠一腳踢在了裴舒敏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