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到洛陽有千里之遙,走官道得走上月余,路上的兇險也不知幾多。即便是如此,葉荀也咬了咬牙,決定去洛陽闖蕩一番,那是一個神奇的魔都,將來會變成一片焦土,可如今那里匯聚了天下大族們的士子,董卓的魔爪攪動風云,這便是機遇。
從城北走到城西,本來計劃是走官道西去洛陽的,但葉荀還是怕思慮不周,萬一出現閃失,這輩子就搭進去了。尋思再三,葉荀突發奇想,高訴張寧兒:“寧兒,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啥想法?”張寧兒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里滿是好奇。
“路上聽聞黃埔嵩將軍要帶兵回皇都復命了,不如我們…”葉荀計上心來,微微一笑。
“不如干啥呀?”張寧兒緊跟著問道,還不時的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似蝴蝶一樣會扇翅膀。
“寧兒,咱們去整兩身漂亮衣服,去找黃埔將軍蹭個車去往都城。”葉荀似笑非笑,不待張寧兒繼續詢問,便拉著張寧兒極速的走向城里的布坊。
“老板娘,給我倆裁剪一身漂亮衣,著急穿。”葉荀闖進布店,不待伙計們驅趕,便從懷里掏出這些年從死人堆里扒出的銅錢來,舉得高高的,生怕伙計們看不到,“順便給我們打兩盆熱水,我要洗把臉。”
“小公子莫急,莫急。”老板娘眼睛里看著葉荀手里的銅板子,笑呵呵的招呼著下人們量體裁衣,順便接過了葉荀手里的錢來。
從布店里出來,葉荀和張寧兒像是變了個人兒,像是一對金童玉女。藍色布匹繡著黑紅色圖紋,在街上引起不少人矚目。
“等等,寧兒你看這里。”葉荀出了布店,覺著還有些不妥,從店門口石獅子身上摸了一把灰,抹在了張寧兒臉上和衣服上。
“哎呀,荀哥哥,你這是做什么!”張寧兒突然被葉荀抹了一臉的灰,尖聲說道,聲音里還透露出一絲絲驚恐。
“咱們這不是落難官家的苦命孩子嘛,咱們去尋黃埔嵩將軍,你不要說話,只看我的,從此刻你就是這廣宗縣令的庶女,我是庶子,反正縣令一家在黃巾義軍破城的時候都逃的逃死的死了。”葉荀不慌不忙的往身上拍打泥土,一邊解釋。
葉荀置辦行頭是因為作為縣令家的孩子,體面還是要有的,但不能太干凈,畢竟是落了難的可憐娃兒。
兩個孩子一路急行,來到廣宗府衙,這里正是黃埔將軍安撫百姓,整理邊防的臨時用地。
“哇…”葉荀緊緊牽著張寧兒,走到府衙門口,張口就哇哇哭。倒把門口的兩個士兵嚇了一跳。
“哪里的娃兒,快些回家。”倆年輕士兵挎著腰刀,裝成兇神惡煞一樣,準備驅趕葉荀。
“這里就是我的家,我父親以前就在這里。”葉荀哭的的更厲害了,一屁股坐在的衙門口,順勢拉了拉張寧兒,偷偷的使了使眼色,張寧兒這下也哭的兇狠了。
“發生何事?為何吵鬧?”此時正待出門的黃埔嵩身邊跟著兩位鐵甲勇士,慢慢走了過來。
“黃埔將軍,門外倆小孩進來就哭,說是要找父親。”一個士兵看著領導走來,幾個步子跑了過去,躬身說道。
“你們是那里的孩子呀,為何在這里尋親?”黃埔嵩揮了揮手,讓士兵退下,親自走向前來,輕聲問道,生怕聲音大了嚇著孩子。
“我們是前縣令的孩子,我叫王葉,這是我妹妹王寧。”葉荀看著眼前走來的中年男子,身材碩大威武,卻也沒有躲過中年發福的危機,一身銅黃色鎧甲被陽光一曬熠熠生輝。看在葉荀眼里好似天神一般,葉荀也深深的被這位馳騁沙場多年的大將風度所震驚了。震驚歸震驚,葉荀嘴上卻沒有含糊,三年前就已經知道這里的縣令姓甚名誰了。
“哦,”原來是王福將軍遺留的孩子,你們為何來此呀?”黃埔嵩躬下身來,將張寧兒和葉荀扶了起來。
“黃埔將軍,我和妹妹都是庶出,母親走的早,廣宗城破時父親走的急,把我倆留在了城里,我想跟著黃埔將軍尋父親去。”葉荀用沾滿了泥土的手抹了抹眼角強憋出的眼淚,把臉蛋弄的更花了,順著著黃埔嵩的話說了出來。
“唉,可憐的孩子,你父親出城時遇到了賊人的伏擊,已經身故了,可惜我的部隊來晚了。”黃埔嵩一聲嘆氣,看著眼前的娃娃,硬漢子也難免有一些惻隱與柔情了。
“哇…”葉荀聽了心里頓時一喜,可臉上哭的更兇了,“父親…”
“黃埔將軍,您能可憐我們兄妹倆,帶我們去往京城嗎?我母親是洛陽人,我姥爺或許尚在。”葉荀哭完及時收住聲音,而后說出了真實的目的。
兩個小孩獨身前往千里之外的皇城太過危險了,葉荀記得前世從書上看的,黃埔嵩是個性格剛直,為人豪爽的英雄,凄慘的身世應該能搏動黃埔將軍的同情。
果不其然,葉荀說完,兩只含淚的眼淚直勾勾的看著黃埔嵩,黃埔嵩立刻招呼了身邊的校尉安排了下來。
“李善將軍,就讓這倆孩子跟著你們的鐵甲營回京吧。”
“是,將軍。”那名名叫李善的校尉走到葉荀身邊,一臉笑意,摸了摸葉荀的腦袋,“這孩子真可愛,如果到了京城尋不到親人,可以認俺老李做干爹,俺老李還沒后呢。”
李善對著黃埔嵩躬身領命,對著葉荀倆孩子嘿嘿一笑,自顧自的說道。
京城洛陽,夕陽映照著這個時代里最后的一絲繁華。像遲暮老人迎著最后的光明。葉荀帶著張寧兒,隨著李善帶著的十幾人來到了城門外。
“荀哥,你倆進城尋親去吧,我是軍人身份,還帶著三千重甲駐在城外,此刻不方便入京,記得倘若尋不到至親,便來我這軍營尋我,我等著做你干爹。”李善人也善,一臉不舍得將兩個孩子送到城門口。
“干爹放心,如果我兄妹沒有親人在這里,我就回來尋你。”葉荀也不傻,有免費的干爹,況且一路上好吃好喝的照顧著,喊一聲干爹也不虧。萬一以后有什么意外,還能結個善緣,還能照應著。
“好孩子,好孩子。”葉荀一句干爹,讓李善熱淚盈眶的揮著手看著兩個孩子漸行漸遠。
進入清秋季節,古代的寒冷也來的早些,是夜,烈風起,陰云很快的聚集在了洛陽城頭。
“哥哥,我們住哪里?”冷風下,張寧兒抽了一把鼻涕,瑟瑟的問道。
“茫茫京城,何處容身呢?”葉荀也很茫然,陌生的世界里,該何去何從?
“孩子,也是來逃難的嘛?”此時,街頭路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骨瘦如柴的躺在了一戶人家的墻邊,看著倆孩子站在那里不動彈,便爬起身來詢問道。
“變天了,你們沒地方去就跟我走吧,難民都在南門外,那里有個村子,是府衙安置難民的地方,早晨那里還有人施粥,走吧走吧。”老人拿起地上的朽木拐杖,端著白天要飯的破口土陶碗,看著葉荀倆孩子不說話,便猜得七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