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馬車上唇紅齒白的男孩兒是誰?
他接近冷小姐有什么意圖?
冷小姐為什么親他的臉頰?
貓小六慌了,她不敢相信冷小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男孩兒那么漂亮,東市的女人們都看呆了,肯定很多女人追求吧!
冷小姐只不過是個會點兒武功的拉貨的伙計,沒什么了不起的。
哪點兒能讓這男的看上?
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冷小姐她,該不會是遇到騙子了吧?!?。?
越想越心急,越想越心慌,貓小六擦干凈鼻血,揉著哭腫的眼睛,思索著對付那男孩兒的策略。
她打算攔截馬車,先甩出十幾個問題,對那男孩兒一頓靈魂拷打,再來就是摟住冷小姐的細腰,大步離去!
她可不許自己喜歡的女孩兒,被一個小白臉給騙了。
冷小姐的青春,只能讓她一個人糟蹋!
這時,一個偽裝成茶博士的金吾衛忽地喊道:“六閣領,先別急著走,您的……您的瓶子和花!”
貓小六正要跳樓,這才想起了,天山雪蓮和玉瓷花瓶還在地上。
只是,雪蓮的根莖被她狠狠一踩,早沒了先前的支楞。
豐碩的花瓣,精致的輪廓,全都被踩得那叫一個稀碎。
也分不清是鮮花還是廚子用剩下的菜葉子。
蔫兒了吧唧,看著就倒胃口。
其實吧,這雪蓮被踩死了也不打緊。
風干了也能吃,磨成粉效果更好!
只可惜,這雪蓮開花時,模樣最美,藍玻璃做成的一樣……
她本來是想,點一盞燈,在黑黑的房間里,兩個人靠在一起,看雪蓮開花!
她昨晚想了無數遍,就是要趁著冷小姐被雪蓮迷倒,好對冷小姐說:
“這花送給你,你做我妹妹好不好?”
只要冷小姐一說“好”,她就抱住冷小姐,說:“要你做最幸福的妹妹?!?
接著冷小姐親她的臉頰,那她可就神氣了!什么都辦得到!
昨晚,貓小六一雙手捂著小臉,就是這么一想啊,俏臉就紅起來了。
唉,這本是要送給冷小姐的禮物,現在踩成這樣,還怎么送人?
自己留著吃吧!
還好這雪蓮不僅能入藥,還能做菜,功效不減。
我自己留著燉排骨也不錯。
貓小六,收起了被踩得蔫了葉的雪蓮,提氣,定了定神。
現在可不是想排骨的好時機,得先確保冷小姐的安全!
她心想,要拆穿那小子的把戲,得先摸清那小子的底細。
貓小六說:“查!”
金吾衛問:“查什么?”
貓小六說:“查那馬車上的少年,查他的來路,查他的底細,早上吃什么,中午喝什么,晚上干什么,夜里蓋什么,晨起穿什么,娘姓什么,爹叫什么,愛吃什么,愛喝什么,愛穿什么,平日里喜歡干點兒什么,全給我查得清楚,給你三個時辰,查清楚,三個時辰必須寫成冊子給我交上來。”
那金吾衛心想,這少年生得美艷絕倫,雖是布衣,可天賦異稟,真是污泥里的一朵嬌花。
自家閣領未曾凈身,至今還未婚娶,喜歡這少年,娶個丈夫,倒也不奇怪。
“查清楚倒是不難,只是這三個時辰也太……”
沒等那金吾衛說完……
啪!一整張木桌被拍得稀碎。
那偽裝成茶博士的金吾衛連滾帶爬,跑出雅間兒。
至于那貓小六,拍完這掌,就尾隨到馬車后面,沒了人影兒。
……
……
萬里無云,陽光西斜。一輛馬車橫過東市。
馬車上,一夫兩妻,招搖過市,正是楚言帶著兩個師姐,到這京城游耍。
齊師姐在馬車后面擺弄酒壇子,楚言和冷師姐聊著冷師姐在京城的遭遇。
開始時,楚言戴著掛紗的斗笠,倒也沒什么,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也不知什么時候。那斗笠的白紗,斷了線,被風吹走了。
楚言也沒發覺,冷師姐也不提,兩人就是說笑。
原本這市集,還是熱熱鬧鬧的??神R車一過來,漸漸沒了動靜。
仔細一看,那游街的女客也好,賣貨的商販也好,開店的老板也好……
步履蹣跚的老奶奶也好、挎著籃子的中年美婦也好、抱著手鞠的小女孩兒也好……
竟都圍著車子,伸著脖子,細細的觀賞。
賞的不是其他,是那楚言的美貌!
馬車走遠,她們就跟著追,就和中邪了一般。
馬車轉彎,她們也跟著轉彎,有樹擋路,一拳擊倒。
路邊有賣果子的老婦,自我感覺良好。
她理了理鬢發,擦了擦臉,招了招手,要楚言往她這邊看。
楚言哪里顧得上啊,他正和冷師姐處在二人世界里呢!
賣果子的老婦那個氣??!
憑什么看那小賤人,不看我?
我就是要你看我!
卻是抄起一個蘋果往楚言砸了過去,讓楚言去看。
“是誰砸我?!”
楚言雖只有七品境界,好歹也是一個武人,一個蘋果還是接得住的!
楚言往那方向一瞅,就見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媽媽,抹了腮紅,正沖他微笑。
他也微笑回之,還咬了一口蘋果,甜!脆甜!
賣果子的老媽媽可高興了!牙都露出來了,一口壞牙!真熱心!
楚言也不介意。
他在劍冢時,三千劍甲都是對他回避。
在南陵時,母親也是讓他戴著斗笠,才能出門。
這樣子暴露在民間,還是第一次,當然該報以禮貌。
可等他一把目光重新放在冷師姐身上。
賣果子的老媽媽當場眉毛擰巴成一團,又抄起個大蘋果往他后腦砸。
咻地一聲,力道比之前更強了十三分。
他伸手接著蘋果,手都震麻了。
又看了那老媽媽一眼,老媽媽又對他笑。
他把蘋果放下,心想:沒道理??!難道這老媽媽對我有仇?
看了一眼冷師姐,冷師姐卻是抬起下巴,一副恨不得鼻尖兒指著天的模樣,似乎是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我男人。
附近的女人們都看呆了,尤其是楚言對那賣果子老媽媽微笑的時候……仿佛一陣春風,吹開了心扉里的一團火焰。
心里那是一個羨慕,眼巴巴的,恨不得楚言微笑的對象是她自己。
紛紛心想:干嘛不學著那位老媽媽的辦法,吸引這少年的注意?
一個賣大餅的婦女剛有這么個想法,抄起一個篦子里的芝麻餅。
一摸,涼的!得用油炸過的砸人,那才燙人呢!先把餅子炸了!
早有一個甜美的柿子已經往楚言臉上砸去。
原來是那賣柿子的麻子臉姑娘出手了。
可還沒等楚言接住她的柿子……
糖炒栗子、冰糖葫蘆、榴蓮酥、炸麻花、花生糕、豆腐皮……
叉燒包、鮮肉包、油炸包、小籠包、小籠包的篦子和筷子……
南海大珍珠串的項鏈、北方藍田關的翡翠、東北娃娃狀的人參、西域上等的黃金馬娜鐲子……
全往那楚言臉上砸?。?
不怕砸壞了東西,就怕砸不到楚言的身上。
就連那七歲虎頭帽的小女孩兒一看路邊攤有把生銹菜刀。
嗯,上菜刀!只求哥哥能看我一眼。
一眼就行!如果可以的話,哥哥被菜刀砍中后,最好給我一個笑!
唰!菜刀上來了!后面是鍋碗瓢盆,各種器物。
密密麻麻的投擲物,足有三百多件,四面八方而來,如同蝗蟲群一般。
哪怕是一品高手也沒有躲過去的可能!
遠處,有筋肉女人正吃晚飯,一大碗油潑面,切了黃瓜絲兒,吃得汗如雨下,那叫一個香?。∈悄橇乳T的徐老狼,徐副總捕頭。
單只眼睛往遠處一瞅,密密麻麻的暗器,這是江湖仇殺?九大幫會又鬧騰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少年得罪了京城本地的九大幫會,九大幫會要當街殺他。
知道的,那是看一眼就知道了,抄起個雞蛋就砸過去,恨不得跟著喊一句:
“公子,看我一眼?。 ?
東市上,馬車被著一群的投擲物圍著。
楚言這個罪魁禍首,那是直接看呆了,反應都來不及!眼看那菜刀都要插頭上了。
冷師姐是一點兒動彈的意思都沒有。好在,齊師姐出手了。
頭都不抬一下,粗布衣衫鼓蕩,內氣爆發。雖只有二品境界,但宗師意識還在,勁力運用極準。
劍氣震蕩,投擲物原地返回。
栗子砸的,打砸栗子的。
扔筷子的,打砸筷子的。
水果砸的,打砸水果的。
菜刀砸的,當然是……
眼看那菜刀橫飛過來,就要砍到七歲小女孩兒眼睛里了。
冷如冰、齊不凡若是還在宗師境界,那還來得及。待看到后,她們也是大吃一驚,奈何功力不復,沒有阻止的辦法。
這時,一道矯健身影出現在七歲小女孩兒面前。
兩根手指夾住刀刃!
“苗小姐!”
冷如冰喊出來者的稱呼。
那貓小六可沒理她,不是不想,是害羞,就喊了一句。
“金吾衛巡街!”
這苗小姐扔下菜刀,人就沒了。
百姓們一聽金吾衛要巡街,那還得了?!
就跟聽了惡霸上街一樣,撒腿就跑??!
生怕被那金吾衛巡街使截住,扣上個“擾亂治安”的罪名,把那棺材本都給賠完了!
熱熱鬧鬧的東市,一下子冷冷清清,就剩四個人和一輛馬車還停在路中的一堆雜物中。
就是楚言和他兩個師姐的馬車,以及貓小六。
貓小六手上,拿著一頂著紗斗笠,這是她在混亂中,從一個帽子攤順過來的。
她全身肌肉繃緊,面如鐵色,快步走來,把著紗斗笠遞給楚言,默念著,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楚言接過,道了一聲謝,罩上了臉。
沒了心魔,她這才舒了口氣,然后看了一眼冷小姐,正打算對楚言進行靈魂拷問。
她有自信,十幾個問題砸過去……楚言哪怕有《群香芳草集》一檔的姿色,只要一個回答不上來,絕對完蛋!
那冷小姐還是她的,她依然能挽回一切!
可冷小姐又比她快了一步。
冷小姐說:“師弟,這是苗小姐,也就是我說的,訂咱們家土酒的主家,請我到太華亭,洗過一千兩的澡。”
楚言點了點頭,說:“你好,苗小姐?!?
貓小六抱拳:“你好!”
冷小姐又說:“苗小姐,這是我自小青梅竹馬的師弟,楚家酒肆的老板,鎮子里都叫他小老板。”
“楚小老板是吧?”
到此,貓小六覺得還沒什么。
冷小姐說:“師弟他,還是我的丈夫,我們成婚三個月了?!?
青梅竹馬,成婚三個月。
行吧行吧!
貓小六還繃得住,強顏歡笑。
楚言說:“苗小姐,多謝你的帽子,今天我們是來約會的!”
冷小姐對著楚言甜甜一笑。
要命的是,楚言掀開斗笠的面紗也對冷小姐笑。
就是這相視一笑,把貓小六壓垮了,比貓小六見過的所有冷小姐的笑容都要甜蜜一百倍。
貓小六撐不住了。
她背對三人,轉身走了。
走前,她留了一句話。
“祝你們幸福!”
俏臉擠成一團,就跟菊花一樣。淚水奪眶而出,雙手捂著臉,狼狽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