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說吃飯二字的時候，三姑憋住笑快速走出了病房。四叔責怪地看了三姑背影一眼，然后打開了飯盒。

食盒里有兩個菜，都是肉菜，紅燒肉和醬牛肉，外加兩塊蔥油餅和紅豆稀飯，不過兩道菜都配了很好的青菜。看得出，四叔做得很用心。

看著兩飯盒紅色的肉塊，再加上紅色的稀飯和煎得黃中透點紅色的蔥油餅，讓梁天楓的腦海里立即翻騰出昨天他殺死的那個殺手血淋淋的樣子。

不受控制的，梁天楓張嘴就吐。

四叔早有準備，抬腳挑起臉盆，把梁天楓吐出來的液體一滴不漏地接住。等梁天楓吐完了，四叔說道：“還吐嗎？”

梁天楓搖了搖頭，意思是不吃飯，四叔卻不管這些。

“不吐了就吃。小楓你記住，既然走上了武道，這些就不可避免。早適應，早好。”

有過一次虛擬的腦漿飛逬，鮮血淋漓的場景，心理上梁天楓開始慢慢適應。但是生理上的反胃不是心理所能控制，他此時已經明白四叔這是成心來刺激他。

現在他也明白三姑為什么在自己剛醒來就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了。

“倆人這是早有預謀，三姑是為了我分散注意力，四叔用做肉菜和深色飯食偷襲，估計這也算是訓練的一部分。”

“嗯，從三姑和四叔默契的配合來看，他們肯定已經多次戲弄過神龍大隊的‘菜鳥’們，或者說她們也是這么過來的。”

不過梁天楓知道她們是真的關心自己，而且這一關也確實如四叔所說，早經過早好。

“自古以來武道就是一條血腥之路，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如果我心理這一關過不去，很難應對下一次搏殺。”

梁天楓運轉精神力，調動熱流行走全身。幾次深呼吸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理狀態和生理反應。然后在四叔詫異的目光中，梁天楓將兩飯盒肉?著油餅和稀飯，一塊塊地吃了下去。吃完還打了一個一個飽嗝。

“呃——，吃得好飽。四叔，我沒事了，咱們回家。”

“哈哈——”四叔哈哈大笑。

三姑聽到聲音趕緊進來制止道：“噓——，這是醫院！”

原來她根本沒走，只是躲在門外偷著樂。

在醫生和護士責難的眼神中，四叔收拾好東西，灰溜溜的走了。

四叔走后，三姑鄭重說道：“小楓，你暫時不能出院，要不然會嚇到別人，再多住幾天吧。還有，記得別人問起就說是采藥時從山上滾下來受的傷。相關人員都已經叮囑過了，你也注意。”

“嗯，啊？我知道了，不能出院啊。我都好了吶。”

安撫下急切的梁天楓，三姑在他睡著后，也離開了醫院。

她并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神龍組調查刺殺事件原委。

三姑走出校門后，眼里立刻閃出殺氣。惡狠狠地自言自語道：“太囂張了，竟然在老娘眼皮底下刺殺。不查出根來，殺個落花流水，老娘跟你姓。”

在神龍組情報部三姑很快知曉，其實這次針對梁天楓的刺殺只是全國多起刺殺中的一起。所有刺殺任務都是自殺式襲擊，沒留一個活口，無論是刺殺者還是被刺者。

殺手都悍不畏死，只為達成任務，不惜玉石俱焚。

梁天楓算是幸運的，因為他的警醒和反應迅速只是受傷。除了保護級別高的重要人物，其他刺殺任務成功率高的嚇人。刺殺者要么直接跟目標同歸于盡，要么在警方追擊中主動被擊斃，還有現場自殺的。

此次事件極其惡劣，驚動了元首。元首嚴令之下，安全部隊，警察部隊，軍方特戰部隊，協同神龍組全力搜索。

然而除了已經出動的殺手，沒有別的任何線索。似乎敵人就是拋出敢死隊，任務是一次性的，然后就銷聲匿跡，再無聲息。

睡夢中的梁天楓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下午下課后，李月菲和馮純偉再次來到醫院。她們沒有叫醒梁天楓，而是默默整理打掃病房，然后一邊一個坐在病床前等梁天楓醒來。

此時梁天楓正夢到他找到了妹妹楊茵菡，帶著她去找老爹報喜。

老爹臨走時不只交代了修煉、神龍和安全的事兒，他把找回女兒的希望也傳給了兒子。

他給梁天楓看了葉桐的照片，女兒小時候的照片，還用神識模擬了他推演的女兒現在可能的模樣。他要梁天楓鄭重做出保證，一定找回妹妹。

夢中，楊茵菡也在泰都大學，醫學院新生，模樣跟老爹模擬的一模一樣。幾經周折，梁天楓終于向楊茵菡解釋清楚了原委。

楊茵菡了解真相后大哭一場，要求梁天楓帶她去找爸爸。

于是梁天楓請了假，帶妹妹去找爸爸。

兩人正歷盡千難萬苦奔向山門，卻怎么也找不到去山門的路，找啊找啊，直到來送飯的四叔叫醒了梁天楓。

“啊，怎么回事，怎么塌了！”

“沒事，沒事，小楓，你就是做噩夢了。”

回過神的梁天楓馬上看到了陪在病床邊的李月菲和馮純偉，他感激地笑著點頭。兩人高興地回以微笑。

擔心了兩天了，終于見到梁天楓醒來。

沒等吃飯，病房門“砰”的一聲被猛地推開。

湯老沖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小楓，呼，呼，先別吃飯，先試試我配的營養液，很補的，有助于傷勢恢復。”

令狐大師緊跟著走了進來。他也臉上冒汗不住喘氣，顯然兩個人競走來著。

“你個湯老頭，搶什么搶。你懂什么醫理？小楓別喝他的，試試我的養血補氣湯。”

感動中，梁天楓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李月菲看著點頭的樣子，不由想起了談條件的小楓弟弟。

馮純偉不停眨巴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跟李月菲想起同一件事。

二老沒有多留，眼巴巴看著梁天楓喝下藥湯和營養液，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

飯后顧老來了一趟，他顯然已經知道內情。

顧老夸獎了幾句，愛撫地摸了摸梁天楓的腦袋。他沒多待多久，臨走留下一本很薄的書。梁天楓掃了一眼，封面上用很漂亮的字體寫著“曦虞國的精神”。

大家都離開以后，梁天楓翻開了書頁。

梁天楓很快就知道這不是一本學術專注，而是一些關于國家建構和國民素質養成的設想。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猜不透顧老意圖。

他看了一下作者，唐玄弼，回憶歷史書，這是曦虞國的第二任元首。

讀完書對照現實，梁天楓發現書中的設想現在大多數已經實現，只是有些發生了一點變化。回想來到奭楙星的所聞所見和讀過的書本，不由沉思什么是“曦虞國”的精神。

思考未知時，絕大多數人習慣上會跟已知的比較，梁天楓也不例外。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地球上的許多人和事，心里有些波動起伏。

“整體看來，曦虞國是嚴格專制的國家，民眾自由度不是很高。”

“公民出生起就有嚴格的法律條文規定了從幼兒到成年的諸多事物。每個公民都必須接受教育，至少要到完成中學學業。”

“中學畢業后似乎大致有三個選擇：進大學；進專門的技術學校；進軍隊做職業兵。不是多選題，而是憲法規定必選其一。”

“大學畢業后有兩種選擇，兩年兵役后工作或者進研究院繼續深造。”

“國家設四級學位。五年大學合格獲一級學位，研究院畢業可獲得二級和三級學位，只要完成相應學習并作出有效成果。”

“四級學位由國家授予有突出貢獻的三級學位獲得者，國家會給予四級學位獲得者終身津貼。”

“選擇技術學校的公民畢業后也有兩種選擇，做技術工人或進軍隊技術部門做技術兵。”

“第三種選擇做職業兵是終生制，除非傷殘不允許退出，這是軍隊的核心。很多不喜歡學習的學生會選擇這條路，畢竟職業軍人的收入還是蠻高的，雖然自己沒多少花錢機會，多給家人一些也好。”

“曦虞國的學費不低，但是法律規定，所有教育沒有免費一說。”

“付不起學費的學生向國家銀行借無息貸款，從幼兒園起就可以貸款。所有貸款情況計入公民個人信息檔案，公民參加工作后，銀行系統會自動開始每月扣除，直至還清。”

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這些的梁天楓第一次通盤做了整理，他覺得這種完全專制沒有一絲遮掩的冷酷讓他很不適應。因為他從懂事起經歷的都是粉飾了的一言堂，這種直接的專制給人一種壓迫感。

“這是好還是不好呢？當年我雖然沒有決定權但最起碼可以投出寶貴一票的。”

他記起從小到大每年開各種決議會時大家都有舉手同意權和沉默不語權，而且主持會議者照例會問：“有沒有不同意見？”

不等有人回答就會直接說：“沒有，通過。”

梁天楓又對比了一下官員比例，發現曦虞國的官民比例大致相當于地球上的唐代，竟是出奇地低。唐玄弼元首的設想中有幾條規則專門針對官員特權的限制，現在這些規則已經寫在律法總綱里。

回想起地球時經歷的對官員名義上限制很多，實際上多是一把手說了算的官本位體質，梁天楓開始覺得曦虞國的專制似乎也不錯。

“從上到下的嚴格專制確實滋生腐敗，但對法律的尊重限制了腐敗程度。”

來到奭楙星后，梁天楓一直被封存在泰都大學，除了書本根本沒有接觸學校外的社會。

書上得來終覺淺，讀書多了梁天楓越發渴望出去看看。但他也知道現在還不到時候，得等完成學業拿到畢業證才能符合曦虞國法律規定的就業條件。

最梁天楓后林林總總地匯集了書中的各條各項，總結出所謂曦虞國的精神應該是：“胸懷天下，服務國家，憂國憂民，勇于擔當，厚德載物，舍生取義，自強不息。”

梁天楓似乎明白了顧老給自己這本書的用意。

“顧老應該是知道自己我身懷武功后，給我提個醒。既提醒我要事事小心注意保護好自己，也告誡我要注意德行休養，做到有擔當，胸懷天下。”

耿老和皇甫老的到來打斷了梁天楓的沉思。

二老看了梁天楓一眼，確定他沒有大礙以后，并沒多說話。一個拍了拍梁天楓的頭，一個拍肩膀。沒有多做停留，飄然而去。

五老的接連到來轟動了校醫院，也讓梁天楓輾轉難眠。五位恩師的意思他都明白。既是感謝他救了令狐大師，也是擔心他因為身懷絕技，不能掌控自己。

千思萬慮，梁天楓最后決定：“只要不負赤子之心，必不會害國害民。其他按部就班發展，順其自然，何必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