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兒子的背誦，晟爺一時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就那樣舉著書呆呆地看著兒子。

梁天楓也沒有動，一臉陽光的笑，安心坦然幸福，略帶一些炫耀。他知道老爹會吃驚，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表情。

晟爺眼神里露出的是欣喜滿意和快樂。吃驚是必然的，不過不是貓被踩了尾巴那樣的吃驚，而是撿到寶貝那樣的興奮。

好一陣子過去，晟爺才非常滿意地嘆氣，起身充滿憐愛地拍了拍兒子腦袋。

“好，很好。這回我就放心啦。行啦兒子，我再也不操心你的學習了。收拾了，然后去書房，我有話給你講。”

緩過心神，爺倆一起收拾廚房。

整理干凈后，梁天楓跟著老爹來到書房。

晟爺找出兩份文件，邊遞給兒子，邊開口問道：“小楓，說說你為什么決定退出足球隊的事吧。你是怎么想的？”

“爸，我覺得幫忙踢一場比賽應該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畢竟我也沒咋樣在人前表現。但如果繼續踢下去，就一定會暴露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的，這樣就有可能……可能，可能帶來很多麻煩。”

繼續說下去之前，梁天楓瞥了一眼老爹。

他笑瞇瞇地看著，一臉鼓勵。

梁天楓知道老爹沒有什么怪罪之類的話，只是想了解自己的想法。于是就完全放松地說起來，眼光繼續回到文件上。

“為了不被注意，其實這場比賽我已經盡全力隱藏了，沒敢射一次門。爸，其實我真要全力發揮，一個人就可以單挑他們一隊！”

說完這句話，梁天楓自己就一愣。以他四十年的人生閱歷，不該有這么沖動莽撞的想法。

略一思索他隨即就知道，這恐怕不是沖動，而是復活。這或許是他曾經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欲望在這里復活。

大學畢業后，梁天楓為了愛情跟女朋友去了她家鄉。

雖然后來做了許多事，算是展示了能力。但是隨著班里同學不斷發展，他覺得自己落后了。

當過學霸的人心里想法經常跟別人不一樣，好勝心太強，輕易不肯認熊。順境時往往趾高氣昂，逆境時或許不會灰心喪氣，但是絕不肯輕易接受現實，生出很多懷才不遇的感慨。

梁天楓當時就是如此，總覺得自己有好多本事沒使出來。

當然這些他只能藏在心底，不敢讓梅哪怕看出一點。

穿躍之前那晚，同學會的刺激加深了這種不甘心。所有人的冷落，同宿舍兄弟的背離，像小刀子不停刺痛梁天楓脆弱的自尊。

來到奭楙星之后，曾經的一切雖已遠去，但梁天楓卻無可奈何地自我壓抑。事關生存，不得不忍住自己的一切欲望。

這種壓抑比在同學聚會上的按捺還讓人難以忍受。

守著老爹，有了他的庇護和保證，梁天楓覺得不必再有那么多顧忌算計和隱藏。最起碼在老爹面前可以這樣，也應該如此。

現在把心底最大的秘密說出來后，梁天楓心里變得通透。

沒有了陰暗的心靈仿佛雨后的山林，明凈安然清新，讓人倍感舒爽放松。

梁天楓暗自覺得這或許就是洗去凡塵的“赤子之心”吧。想到這兒，他覺得這種心靈的提升竟然對修煉有很大幫助。

“要是現在練一遍拳似乎馬上就能突破的樣子。”

赤子是當年老道士留給梁天楓的紙條上最重要的信息。這些年過去，他始終也沒搞明白到底啥是這個赤子。

晟爺笑瞇瞇地看著兒子，沒有馬上說話，等著兒子看完文件。

他心里卻很高興，能對自己敞開心扉就表明兒子不再恐懼。

“雖然有些傲氣和自負，但年輕人誰不如此呢。心里沒了那些壓抑兒子就能正確對待這個世界，認真對待他自己的人生了。”

“爸，你太牛了，這樣的條件你都能談得下來！”

看完兩份協議的內容，興奮的梁天楓幾乎跳了起來。

有了這些東西他知道今后很長時間不用擔心饑餓問題了。老爹敲詐來的除了食材系的食材之外，竟然還有校隊的營養配給。

梁天楓雖然知道老爹自然不會餓著他，但這些總歸是以他自己能力為核心才敲詐來的，算是自己掙的。能吃到自己掙到的東西總是特別舒坦。

在撒嬌的心態下，梁天楓渾然忘記了老爹的面子和算計。

“哈哈，你老爹我在這泰都大學的地界還是有些威望的。想白白用我兒子那可沒門，總得拿出點像樣的東西才行。小楓，你能打動趙平陽那‘老狐貍’足以說明你的足球天賦是有的。你要沒本事，也拿不到這些‘好處’。不過，今天我先不說這些事情，老爹我想跟你講講‘守拙’的道理。”

晟爺接過梁天楓遞回來的文件，隨手扔到書櫥里。

“其實你能想到不參加后面的比賽，這種想法就是守拙。不過你隱藏的原因是恐懼憂慮，而不是自信地主動選擇低調。”

說到這兒，晟爺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眼睛里滿是愛護之情，然后才繼續說道：“這兩種是不一樣的，真正的守拙是生命的大道理，是一種無所畏懼的抉擇。從你剛才的想法可以看出，你現在已經擺脫了恐懼，這很好。記住，只要有你老子我在，就沒人能動得了你。”

聽著晟爺的保證，梁天楓的眼里露出堅定的神色。目光里帶著感激，但他沒有開口說感謝一類的話，有些東西是要放在心里的。

既然已經打心眼里接受晟爺作為自己的父親，那么哪有對自己的親人說謝謝的道理。親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需要用生命捍衛的。

“現在我們再來說說低調的問題。”

晟爺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小楓，你要記住，低調才是王道。你剛才的話里透露出炫耀的意思，這可要不得。雖然這是年輕人的通病，但是小楓你不能有。剛才吃飯時我已經說過，戰場上低調的人才能生存，在和平的世界里也是低調的人笑到最后。”

“你得學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不去炫耀，當然也無需去刻意隱藏。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何必要自己去告訴全世界。……（此處略去三千詞）”

梁天楓并沒有嫌老爹啰嗦絮叨，而是耐心聽著，不時地有領悟到什么的表情。

老爹說年輕人的通病的時候，梁天楓臉上一紅，有些心虛。

“畢竟有著四十年的人生閱歷，來這兒還不到一年，沒想到竟然心態變得像少年人那樣了。原來四十年的人生經歷都沒有看透這個道理，我還真是好顯擺呢。”

梁天楓腦海里浮現出從懂事起自己一次次的表功，一次次的在人前顯能。

梁天楓在老爹的開導中，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老爹說得對，炫耀。不懂得機變，也不會隱藏，而是喜歡高人一等的炫耀。這是我最大的心理弱點，今后要時時反思。”

“還有今天早上上課時我做得如何，為什么要問那么多刁鉆的問題？難住老師還有些沾沾自喜，這還是炫耀的心理。在后面的學習中我必須時刻注意，懂了就表示懂了即可，不可過多表現。”

“就像我今中午做飯，做好就可以了，何必那么花哨！在廚房做表演秀的時候，那種炫耀的心理簡直到了極致。這不能怪肥姐他們的影響，凡事都是自己的選擇。”

“還有……”

看著若有所思的兒子，晟爺知道他聽進去了。

沒有打攪兒子的反思，晟爺停止了說教，心滿意足地背著手走出書房，上樓睡午覺去了。

下午來補課的老師是個敦實憨厚的男生，叫白啟亮，他補課的的學科是自然科學。

這次的補課梁天楓中規中矩，表現得很低調，再沒有再主動去追問炫耀。

打開課本學習了幾章后，梁天楓才明白這門課的內容，這是把他原來學過的物理和化學合到了一起。

曾經的學霸這次心態不同了，梁天楓聽得非常仔細，每一個問題都思索得很細致。并沒有表現出我很聰明我都會了的樣子。

白老師一再強調，第一年的內容很基礎，要認真記牢。而明白低調的梁天楓沒露出絲毫異常，只是一個勁的點頭表示知道了。

下午補課結束的時候，他們同樣完成了自然科學初級第一年的內容。白老師很有成就感，同樣產生了可以不做“小抄”正常完成任務的希望。

能考上泰都大學的學生沒有簡單的，自然都有傲氣。

雖然當時為了趙平陽給的薪水，再加上他說的為了校足球隊就是為了學校榮譽的大道理，答應幫即將要教的學生做小抄，但是大家心里總是不那么舒服。

現在看到學生這么爭氣，白老師跟早上的趙老師一樣，決心一定拼命教，務求讓梁天楓自己考上。這樣一來，大家也就擺脫了尷尬。

晚餐后，第三位老師很快就來了。這回還是男生，叫王江峰，長得很陽光帥氣。

晚上講的是語言文學，這對中文專業出身的梁天楓反而有很大難度。正因為在大學時的專業是文學，梁天楓清楚在不同的世界必然有不同的文字規則和文學體系，自己需要從頭建構。

文科跟理科不一樣，像數學和科學這樣的學科，學會就是會了，不會因教材、地點、時間的變化而變化。

文科學科就不一樣了，知道了跟記住了是兩回事，即便記住了也不等于學會了或者掌握了。文科學科的學習注重的是反復誦讀，不厭其煩地反復記憶。

梁天楓記得上學時有位文學教授說過，有一種牛逼叫做背過。

這可不是完成作業或者學習任務那樣的背過那么簡單。教授說的意思是在大家交談時，隨口就能背出當前聊到的有關詩作評述甚至作品原文。

梁天楓記得當時教授是背了好長一段作品后說的這句話。

所幸學好文科學科最關鍵的要素還是記憶能力，而這是梁天楓的特長。

晚課結束的時候，王老師也很為自己成功的講課而興奮。

這學生雖然什么也不會，但是態度端正，謙虛好問。背東西還肯下苦工，主動要求自己留下大量的背誦作業。

“今晚早點睡，明天凌晨兩點起床，我開始教你武功。”

把樂呵呵的王老師送走后，晟爺沒有再問有關學習的事情。他看得出來，學習對兒子來說不是難題。

于是他決定不再等待，明早就開始教導兒子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