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大比是諾山的盛事。

冬日貝加穿著時興的祝由大氅，這是澤國裁縫大師以禁偃大氅為模板改制的新式巫覡服，剪裁大氣華麗，手工縫制的金邊蛇紋細密精巧。飲嘯告訴吟良：

“這東西不下一千大澤比。”

吟良倒抽了口冷氣，一千大澤比夠他買想要的破法匕首了，御守制的也不在話下。

受邀的人員有其它山門的大拿，以及北望角郡的達官顯貴。這些人被冬日貝加點名致謝，微微起身點頭示意。他們每欠身一次，門生們就要拍一遍手掌。

等到介紹結束，冬日貝加又說了一通陳詞濫調，這番話從上午說到中午還沒說完，下午接著說了幾個鐘頭。一直到當天傍晚，冬日貝加宣布：

“諾山冬季大比開幕！”

掌聲稀稀拉拉。人們的熱情被漫長的一天稀釋得所剩無幾了。

晚上的諾山燈火通明，廣播鳥的嘴巴里放出來自巴國的雷鼓樂。音樂跟晚餐重新點燃了激情，門生們蜂擁至比斗廳，圍觀冬季大比的第一場實戰比練。

第三屆門生的結業比練。

說起來，作為第五屆的新生們，完全不是這場冬季大比的主角。比他們高兩屆的門兄姐，才是受矚目的焦點。

“第一場是誰對誰？”熏池問吟良。

吟良從賽制觀摩指南里找到兩個名字，告訴熏池。

“有點無聊啊，怎么兩個普通班門生開場啦，真沒勁。”熏池說。

吟良說：“你自己就是普通班，瞧不起高階普通班門兄，這是什么道理。”

“就因為我自己是普通班，我才知道普通班多無聊。我們班的門生，術法都不會幾個。”

“噯，說認真的。”吟良說。“大比沒問題吧，實戰比斗，你準備好術法組合沒有？”

熏池神秘地一笑，上嘴唇輕咬下嘴唇，抬眼看著吟良說：“心放到肚子里好啦，等著看吧，我這次要一鳴驚人，一飛沖天，一雪前恥，一帆風順！”

飲嘯從人堆里擠到過來，沖吟良抬了抬下巴，他說：

“比斗要開始了，我找著個湊合的位置，要不要過來一起看？”

吟良跟熏池忙不迭點頭，他們站的地方只能看到前邊的后腦勺。

飲嘯發現了熏池，露出疑惑的表情：“妖怪不是在那邊觀戰？”

“我偷偷溜過來的。弄什么妖怪觀戰區，就是位置最差的地方。”她不滿地說。

飲嘯釋然：“好吧，你們快過來，待會好位置被搶了。”

從密林一般的人潮里開路頗為費勁，熏池翻著白眼抱怨，到底哪兒鉆出這么多人的。

按照大比的規則，首日揭幕戰，以第三屆、第四屆、第五屆的順序，輪流比斗。每一屆的三個階次班，各自派出平日測驗前二名的門生，實戰比拼。

“除去閉幕戰的終極對決，就屬首日戰最精彩了。人當然多了。”飲嘯說。

熏池說：“我好高興呀，好久沒這么熱鬧啦。千殺的妖怪隔離，可把我憋壞啦。我就喜歡人多，人多才好玩。”

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扯了扯飲嘯跟吟良的衣袖，說：“第三場是第三屆精英班的實戰，你們激不激動？”

不等兩人回答，熏池兀自搶先說：“山門門口救了我們的棠門姐呀，我聽說她是精英班第一。不得了不得了，那天對付船老板的那招，影子群劍術，又有得看啦。”

飲嘯說：“什么影子群劍術，你別給人家瞎起名字。”

“那叫什么，影子圍毆術？”

飲嘯說：“聽‘言式’才知道。大靈能術法都有‘言式’的，而且這是考試，她一定會念出來的。”

“原來你也不知道嘛，憑啥篤定就不叫影子群劍術。萬一要是的，你給本姑娘十個小澤比。”

飲嘯饒有興致：“一言為定。你輸了，給我八個小澤比就行。”

熏池對吟良說：“你聽到啦？你可得作證。”

高階普通班的比斗很快結束，兩個澤國門生各自使出了吟良看不懂的深奧術法，在一團霧氣里廝殺了一會，馬上就勝負分曉。其中一個被另一個擊穿了防御，肋骨位置汩汩地流出血來。

吟良去看熏池，這丫頭手舞足蹈，興奮地為獲勝者叫好。

也有低階門生目瞪口呆，驚訝于第一次看高階實戰，就見到鮮血淋漓的場面。有女門生捂住嘴巴，有的把眼睛也捂住了。

一群白衣服的巫醫訓練有素地沖進場中央，把傷者抬走。裁判團一點時間都不耽擱，立即宣布獲勝者積得一分。

緊鑼密鼓的第二場開始，加強班的兩個門生分別從場地兩邊走上臺。信息組確認他們的身份和名字，核對無誤，向廣播組點頭。

廣播員把一條小魚干喂給廣播鳥吃，又對那只鳥施了個術法。鳥的翅膀撲棱展開，脖子反曲向天，聲如洪鐘地說：

“第二場，開戰！”

加強班的門生明顯氣勢高出普通班一頭，兩位分別列位一二的修靈者速度極快，在廣播鳥話音落地的一剎，各自發動了術法。

“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呀？”熏池問。

飲嘯指著穿對襟青衫的門生說：“那是第一，巖門兄。”

又指著扎沖天辮子的紅臉門生說：“那是第二，廣門兄。”

熏池嘟噥：“兩個巴國人呀。”

場中兩人動作都不大，熏池看得滿臉疑惑，追著飲嘯問：“他們在做什么？”

飲嘯說：“巖門兄催動了重土之術，一塊區域內的事物獲得的重力會增大，他自己也不例外。這一招一般用來防御，或者發動不需要移動自身的攻擊術法。”

“難怪，老二就是老二，那個叫廣的都走不動路啦。他要輸啦？”

“不好說，看吧。”

廣門生擲出兩柄風刀，飛不到攻擊距離的一半，都在重土的干擾下頹然落地。這時候，巖門生蓄勢的術法形成，他的手霍然一甩，就像虛空中抖出一記鞭子。

巖門生腳下的土地猶如被鞭子抽打的活物，拱起脊背來，仿佛脫韁的野牛一般，瘋狂沖向廣門生的方向。

人群一齊發出喝彩的呼聲，這是當天第一個大型術法。

“趕山術，不下400黎。這個術法是巴國人發明的，從前用來攻城，大巫覡發動的話，可以震塌城墻。”飲嘯說。

“400黎？一條靈路不是最多兩百靈能的嗎？我也聽過課的。這怎么施展得出來。”熏池說。

飲嘯說：“這就是高階修靈者與我們的區別，他們具備靈路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