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淋漓,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步履匆匆。
沒有撐傘的怪人彳亍其間。
雨拍落在他的身上三寸處就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滑走。
怪人看著街上的行人,突然停了下來。
“想清楚了?”
方諾問道。
怪人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一對行人身上。
那是一對父子,父親將幼小的兒子抱在懷中,他佝著腰,動作有些艱難的撐起油紙傘。
他有些滑稽的穿過街道,自己背上、肩上、手上、腿上都已經被雨水打濕,卻將懷中的孩子護得非常周全。
不一會,這對父子消失在街角。
“這場雨真大啊。”
花瓊樓終于開口了。
“這對你不算什么。”
“我小時候就是被父親這么護在懷里,他一直將我保護的很好。”
“......所以?”
“我以為他會一直保護著我,直到我病死。”
“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會活得比他久。”
花瓊樓捏了捏劍柄,強笑一聲,不置可否:“或許吧。”
“什么意思啊?我這么強,只要你努力點,突破元神境不是跟喝水一樣簡單!”
“小時候,父親其實沒有多少時間陪我,他總是在忙,但再忙都會幫我收集靈藥。”
“他知道我喜歡看雜書,每次外出,都會給我帶一些當地的書籍。”
“......你到底想說什么?”
方諾感覺很煩躁,這個劍主怎么現在這么拖拖拉拉的,動不動就開始回憶過去,能不能殺伐果斷點?
再不努力,十方劍怎么升級?
他雖然是條咸魚劍靈,但也不是完全沒想法的啊!
天色昏沉,大雨如瀑,路上鮮見行人,一條街道上就只有花瓊樓提劍而立。
“其實陪我最久的是丁老,我心底覺得他就是我的亞父,貴為神君,卻如此照顧我......”
“還有張大哥,他總是不說話,可我知道,他也疼我......”
“可他們現在都死了。”
方諾聽著,總覺得漏了一個人:“誒,你妹呢?”
“欲語?她也是好的,但我作為兄長,自然不可能受她照顧,她性情頑劣,卻不失天真,也不知如今怎樣了,失去了父親的庇護,恐怕日子也不好過。”
花瓊樓望向遠方,烏云連綿,看不見一絲光明。
“他們都是我這一生中最珍愛的家人,然而現在......只剩其一。”
“唯有此人不可下手。”
“唯有此人最后下手。”
心底,兩個聲音相互交疊,不知誰先誰后。
一團烏黑的影子在花瓊樓心間瘋狂壯大,這黑影來得突兀,卻似醞釀已久,源源不斷,后力無窮,吞噬著花瓊樓所剩無幾的理智和底線。
花瓊樓似是疲憊的闔上眼簾,身體卻飄上天空,血色的光芒從劍中綻放,瞬間籠罩這座小城。
再次睜開眼睛,他的眼白已經化作一片漆黑,兩個眼睛像是兩個無底的深淵,沒有一絲光亮。
“這天下,竟無一個不可殺之人。”
城中的人紛紛一窒,都聽見了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極度的窒息感和沉重感。
“燃燒吧。”
花瓊樓似是憐憫,又無比絕情的下了判決書。
小城中的所有生靈,不論是高坐城主府的先天境,還是陰溝里的老鼠,此刻具都血液奔涌,五臟俱焚,一處處,一簇簇,血紅的焰火將這座雨中的城點亮。
絢麗的焰火素來只在空中燃,今日卻在地上見。可惜這焰火不是慶祝節日,而是恭賀一個魔頭的誕生!
心中的魔念隨著這焰火愈燃愈高,愈燃愈壯,花瓊樓只守著最后一絲清明,波瀾不驚。
沒有哀嚎,沒有求饒,沒有謾罵,甚至都沒怎么反應過來,城中的所有生靈就在此刻死去。
這火也奇妙,不燃衣物,只焚肉身,一件件衣物層疊著掉落在地上,俄而又是一陣黑氣飄蕩而起,隱約間能看見黑氣中一個扭曲拉長的人臉。
成千上萬的黑氣飄揚上來,紛紛涌入十方劍中。
“此城小,數十萬眾,不過爾爾。”
方諾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的殺戮能量涌入劍中,可惜量雖大,質卻雜,這數十萬眾的凡人凝練后竟只如一個三轉金丹一般。
“不夠不夠!我還要更多,更多!”
焰火燃盡,小城復又陷入陰雨連綿的黑暗中,但此刻的小城,顯得更加枯寂,只有雨聲回蕩在這座空城之中。
花瓊樓短短停駐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味,似乎是有所思。
隨即他便化作一道黑紅色的血焰劃過天空。
......
今夜,妖艷的血色焰火點燃了三座城。
在點燃第二座城池時,花瓊樓遇到了一些小困難。
這座城池與之前的小城不同,那座小城顯然是沒有得到吳國認可的聚集地而已,并沒有護城法陣,小城的城主也不過是先天境而已,所以點燃那座小城時花瓊樓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而這座城池擁有護城法陣,城主更是四轉金丹真人,配合大陣,堪比七轉神君!
然而這只稍稍阻撓了花瓊樓片刻而已,十方劍鋒利無比,空明鐘更是群攻利器,創造出一個停頓的空隙后,輕而易舉就突破了護城法陣的防護,直接近前將城主這個主陣者斬了,護城法陣隨之而破。
臨死前,城主眼中滿是不甘,他恨恨道:“賊子!若不是護城法陣未經優化,今日你必命喪于此!”
花瓊樓冰冷的面龐微微轉向他,眼中深淵不可探知情緒變化。
“口出狂言,死罪。”
破除陣法后,整個城池的人就如同被剝開硬殼的堅果,里面的果肉輕而易舉就被攝食。
“此城焰火更勝以往,如何?”
“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城中還有少數金丹,燃燒血液顯然無法讓他們死亡,零星有兩三個燃燒的火炬妄圖沖出城池,卻被花瓊樓一一親手斬下。
他甚至已經不再陳述罪狀,他現在不需要如此了。
“所有人都有罪,我又何須多言?”
以往陳詞述罪,不過是為了安撫自己,為了說服自己他們該死,但現在花瓊樓已經不需要說服自己了。
方諾非常欣慰,他的道,終于有了長足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