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布喚著她的名字,告訴她已經安全了。
此時的夏慈君眼前一片血霧,耳邊盡是混亂嘈雜聲,腦子里閃著匪首腰間被打爛的血肉和那些被刀砍開反卷的皮膚。
“醒醒!夏慈君你醒醒!快去看你爹!”哲布終于看到遠處倒在趙卿予懷里的夏父和眾人召喚的聲音,可夏慈君還是胡亂掙扎著,他彎腰一把扛起她往那邊跑去。
人群中不知是誰一壺涼水潑在夏慈君臉上,她終于回過神來。
看見周圍的鄰居和官兵都紛紛往地上指,低頭才見滿臉是血的父親,腿上一軟撲通跪了下去,夏大寶艱難的朝她抬手。
夏慈君爬過去握住父親的手,看著父親此番模樣,心頭像被什么東西堵住,憋得痛,難以呼吸。
“君啊~不怕…不怕了~”夏大寶拍著她的手背,口中又涌出一口血。
夏慈君撲過去擦掉父親口中的血,腦子一片空白。
“爹~我們回家,救你!你起來!”夏慈君雙手從夏大寶腋下穿過,用盡全力抱他起身,可這讓夏大寶更累。
“君君,爹要走了。”夏大寶拍著她的背,聲音嘶啞。
“我背你!娘還等我們呢!”夏慈君轉過身背對父親。
平安鎮來支援的鄰居們有的蹲下來安慰她,有的背過身抹淚。
“別折騰了,讓爹跟你說會話。”夏大寶拉著女兒的手讓她面對自己。
“爹,你不能死!不可以啊!我不能沒有爹!”夏慈君聲嘶力竭強顏歡笑。
“君君,你需知這是事實,我們都會死。好在你長大了,也很聰明,往后的日子沒有爹你也能照顧好自己和你娘……”夏大寶話沒說完胸口一緊,一口血又涌上來,看著眼前驚恐的女兒又將血咽下去。
“爹,你哪里痛?”夏慈君見父親表情復雜,四下檢查父親身上是否有傷。
“爹不痛,你放心爹不痛,別擔心。商貿行就交給你了,以后有什么問題只管找鐘先生,還有趙大人。”說著夏大寶拉起趙卿予的手,夏慈君連連點頭。
“爹就是舍不得你啊。”夏大寶一行熱淚奪眶而出,嘴角抽搐,眼睛盯著女兒然后越來越困,眼皮終于再也撐不住,腦海里浮現出夏慈君從嬰兒一路長大的各種模樣和表情。
“爹!我們回家!你只能睡一小會兒,我背不動你太久,只能睡一會!我叫你你就得醒!你不能一直讓我背著!”夏慈君拼命想要將父親往自己背上攬,可怎么用力也是無濟于事。
旁人看著這一幕無一不落淚,卻也任她掙扎著,不忍心讓她直面事實。
自始至終她沒有一滴眼淚流出,內心不停的說爹就是因為一路奔波太累了,想休息一會。
“爹,你先起來…讓我背你,我們回家了!”
哲布實在看不下去,心疼得很,一把將她打暈,趙卿予先是一怒但還是默許了他的行為,一行人終于回程,一路上除了馬蹄聲,無人言語,大家雖為這一戰而疲憊,但心中都為這對父女的生離死別而靜默。
趙卿予算著十二坎的土匪經此重創,暫時無力再來報復,所以一行人回了鎮里,夏大寶的死訊也封存在這,一來是怕夏夫人年紀也大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二來怕商貿行出亂。
鎮上被匪首用槍打中的幾戶人家掛了白,喪事上下起綿綿細雨,平安鎮下雨極罕見,老天仿佛也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為鎮民鳴不平。
夏慈君在昏迷期間又被喂了安神湯,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精神無比亢奮的在夏大寶靈柩前鬧了一會,始終不肯接受父親離世的事實,旁人按不住,哲布掀開棺蓋,看著面色蒼白身體已經僵硬的父親“哇”一聲哭出來,隨之癱坐在地。
從出生就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夏慈君從不認為自己的父母比別人的父母老,從未想過他們會死亡。在她的意識里父母應該一直在身邊。如今看到安詳長眠的父親,又想起那夜在匪窩對父親的口出狂言,即便只是演戲卻也后悔無比,似乎父親是被她的胡說八道催了命。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混戰時夏大寶已經被砍傷,后背的傷沒有及時止血,遠距離的狂奔加速血液循環導致失血過多加上年邁的心臟承受不了如此劇烈的負荷最終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