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還是做不到什么都不管，燙火鍋的時候她用漏勺給全家人都撈了一顆牛肉丸，楊淑芬幾乎哭出來，女兒有多久沒和自己這般親切了，老公對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要這么夸張。她努力收起波動的情緒，靜靜的吃著碗中的牛肉丸。

方清躺在床上發呆時，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緊的事。已經是春節了，也不知道梁煙有沒有回來，或者是有沒有什么消息傳回來。

她嘗試著給梁煙打電話，里面傳來的聲音已經在說是空號了，這么快，她記得不久前還是關機狀態。

距離重慶幾百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城市，它號稱自己是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梁煙覺得，也就那樣，只要有愛，哪里都能留下人。

成都一到過年總會比平時還要冷清許多，地鐵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完全不像平時那么擠。她百無聊奈的刷著微博，全是清一色的新春祝福，沒意思。

梁煙回到租的小區時，就連門口的保安都在放春節聯歡晚會的直播，她想起從前爸爸還在時，他們一家人也會坐在沙發上看春晚，只是一切都沒了，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情況了。

大年初一，方清吃過早飯后就去了梁煙家，她手上還提著從商店買的兩箱牛奶。只是敲了老半天卻沒人開門，反倒將隔壁的老奶奶引了出來。

“她都搬走了，你找誰啊？”

方清笑著說道：“奶奶，阿姨不在家嗎？”

老人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都搬走好幾個月了，她男人死了沒多久就不住這了。”

“那她搬去哪了？”

“不知道，聽說找了個新男人，搬去跟新男人住了。”

方清臉上的笑容凝住了，“那您有見過梁煙嗎？”

老人家擺擺手，“那個女娃子好久都沒回來過了。”

厚重的鐵門被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音，方清站在走道里，百般不是滋味。

從梁煙家出來，方清就接到了余澤的電話，說是祝她新年快樂。

“謝謝。”她還沒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機械的說著謝謝。余澤察覺到她的不對，溫柔的問道：“怎么了，怎么聽你聲音不太對呢？”

“余澤。”

“嗯？”電話那頭的男人輕聲應道，方清察覺不到他的柔情萬種。

“你說為什么呢？”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能這么輕易的忘掉呢？”明明是相濡以沫十幾年的人，怎么能那么輕易的被取代。

余澤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一定是發生什么事了，他猜想。

“方清，你還好吧！”

她不好，一點都不好，楊淑芬是這樣，梁煙的媽媽也是這樣，她們才失去老公多久，怎么能輕易的再跟另一個男人同居生活，甚至是結婚生子。

“我沒事了，也祝你新年快樂。”

電話就這樣被掛斷了，余澤心中的不安一波一波的來，他是知道方清老家的，他想，自己也許該過去一趟。

小縣城沒有飛機直達，余澤不敢用身份證買火車票，要是被郭海洋知道，鐵定會疑心。他約了順風車過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前趕到。

中午舅舅一家要過來吃飯，她必須得抓緊時間回家。等她回去的時候，舅舅一家都到了。外婆念叨著她，說大過年的就往外跑，調皮的很。她收了舅媽給的紅包，再陪著坐了一下會兒就去了廚房，楊淑芬在里面忙的熱火朝天。

“李叔呢？”平日里家里有客人時，李叔都會幫忙。

“出去買醬油去了，小區周邊的小賣部估計都關門了，應該開車去超市買去了。”

方清想不通，為什么不提前將這些準備好呢？

“我能做點什么？”

楊淑芬指著袋子里的折耳根說道：“把這個捋出來，等會兒醬油回來了就可以涼拌了。”

方清站在水池旁，一根一根的捋著折耳根，那東西味道甚是怪異，許多的北方人都不能接受，但偏偏是大部人四川人的心頭好。

“你早上去哪了？”

方清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去了梁煙家，她媽媽已經搬走了，我就回來了。”

楊淑芬正在切芹菜，那刀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割到手了，細細的一條口子，冒著血珠。

她不想伸張，用自來水隨意沖了下，見沒有血再流出來，就繼續切菜了。

“梁煙呢？有沒有回來？”

“沒有。”

楊淑芬抬頭看了看女兒，一臉平靜，看不出是喜是悲。她是知道梁煙和方清的關系有多好的，那時候梁煙一句話能抵上她十句話。

“那你有聯系她嗎？”

“沒有。”

簡單的對話，充斥著無聲的悲哀。李叔拿著買好的醬油進了廚房，他客客氣氣的說道：“你去外面陪外婆她們，我來弄這些。”

也是夠為難他的，后爹不好當，重話不能說，臉色不能難看，對待繼女還得客客氣氣的。

“老李，你去外面吧，跟小舅子和老丈人泡點茶。”

等他走后，楊淑芬接著說：“折耳根捋完之后就把這個蘭包菜用手撕成小塊的，中午熗炒著吃。”

也是奇怪，從前楊淑芬從不會吩咐她做多少廚房的事，不過都是輕松的小事，她做了就是了。

方清在廚房待了快一個小時，才出去準備碗筷，就要開飯了。臘肉香腸，清蒸的鱸魚，白灼蝦，小酥肉，豌豆尖丸子湯，以及熗炒的蘭包菜和涼拌折耳根，還有下酒菜，油酥花生米和鹵牛肉。豐盛的飯菜將餐桌堆得滿滿的，一大家人坐下，格外熱鬧。

舅舅和李叔喝酒，舅媽和楊淑芬給兩位老人家時不時的夾菜，方清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機器似的坐在桌上機械的吃飯。

“然然好久回來？”楊淑芬問道。

“她值班，初五才回來。”

楊然是方清的表姐，已經畢業了，在成都的一家醫院當護士。

外婆心疼的說道：“哎喲，那多辛苦呢！”

這世間，哪有不辛苦的人呢，或許有，就像李浩然，快十歲了還喜歡看奧特曼。那么假的故事情節和怪獸，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余澤就帶了一身換洗的衣服，他把他們裝進黑色的手提包，坐著順風車去了渠縣。因為是大年初一的緣故，路上的車很少，司機看著年齡和他相當，開車倒是有些不穩重。限速一百二的高速路，時不時的就聽見你已超速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