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毛病？殺了你？人家妹子……”陳洛瞪大雙眼，然后頓住了。

他忽然注意到，坐在地上的汪恒在微微顫抖，額頭的青筋暴起，像是一條條細細的黑蛇在游動，而雙手則像是猛禽的鉤爪一般彎曲，深深地抓入瀝青路面里。一股精神力在他身上泄出，很微弱，但就是這股微弱的精神力讓陳洛感到戰栗起來，就像是暴風雨降臨之前，你聽見樹葉在嘩嘩作響，看見塑料袋飄向黑沉的天幕，心在發顫。

陳洛終于反應過來了，原來汪恒身上的能力從未消逝而去。

如果汪恒解除了自己的能力，想必也會因為疼痛而昏厥過去，但是他沒有。他其實是一直在壓制自己的能力，想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但事實上，他已經即將面臨完全的失控，或者是被能力反噬而亡了。

“快！沒時間了！”汪恒嘶啞低吼，抬起像是惡鬼一樣猙獰的面龐直視著陳洛，“你現在沒有辦法抑制我，我感覺體內的能量……至少是剛才的五倍。”

陳洛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按在直刀上。正如汪恒所說，剛才的他在對拼中尚需用盡全力，才能稍微抑制汪恒，而現在汪恒能力全開，實力甚至超出之前四五倍，現在的他，對上汪恒毫無勝算。如果不想受到攻擊，他只能提前離開，或者……立馬殺死汪恒。可難道他們辛辛苦苦忙活了一陣，還是拯救不了眼前這條生命？

“陳洛！發生什么事了？”在疏散人群的林薇發現異況，在通訊頻道里急促問道：“這股能量……你突破到C級了？”

“不是我，是汪恒。”陳洛低沉回應。

林薇回頭看了一眼，臉色驟變，旋即拔槍向著天幕連開兩槍，“趕快疏散，遠離這里！”

原先還在湊熱鬧的人群在聽見槍聲之后，驚慌四散，逃離這條工業區的小路。但也有幾輛車堵住了這一條小路，司機們瘋狂地按著喇叭，想要倒車退出去，然而后面不知狀況的車卻只是慢吞吞地倒車。

“吳叔！快帶著汪若楠離開！”林薇一邊奔赴陳洛那邊，一邊指揮，“陳洛！你還聽得見嗎？趕快……殺死汪恒！這股能量……我也未必能對付！”

殺死汪恒？開什么玩笑！殺了他，他的奶奶和汪若楠該怎么活？陳洛按住直刀的手微微顫抖。

人是社會性動物，寒冷的冬天里他們會聚在一起取暖，夏天里也會一起在樹下乘涼。人與人之間相互索取，而感情是維系他們的紐帶，是感情促成了這些索取的成功。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脫離感情，而活下去……可現在卻是要強行切斷這些汪恒身上這些紐帶，那么受傷的，不會只有一方。

汪恒痛苦地低聲嘶吼著，似乎是不想發出可怖的聲音，讓汪若楠知道自己的狀況。

他的行為已經和當初劉瑩極其相似，甚至比劉瑩的還要嚴重，他甚至已經開始對自己的身體下手。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肩膀，似乎是想阻止自己暴動，但又像是想某種束縛解脫出來。

“快！殺了我！快啊！”汪恒嘶吼。

不知不覺，陳洛猛地握緊了直刀。如果不殺死汪恒，那么他和林薇姐可能都會受到嚴重的傷害，而已經昏迷過去的街頭混混、前方那些未來得及撤離的司機以及上面的乘客，也會受到強大的精神沖擊……后果不堪設想。

他沒得選。

……

……

高亢的引擎聲響起，林薇下令之后，白色吉普車以最快的速度發動，倒著行駛，迅速遠離可能受到影響的區域。

“怎么了，吳叔？”汪若楠不解地問道。

她被前方傳來的槍聲嚇住了，而回過神來時吉普車正在瘋狂倒退，速度居然比正常行駛還要快。

吳叔沉默了幾秒，沉聲說道：“這是在疏散人群，待會會有警車進來……我們也給他們讓下路。”

“哦。”汪若楠點了點頭，沒在意，“想不到汪恒他居然能挺能打的，居然能把之前欺負過我們的混混變成小弟……不對！這是錯誤的做法，到時候要好好批評批評他！”

她的臉忽地紅了起來，心說自己怎么一副已經是對方女朋友的樣子？還有，自己剛才算是表白成功了嗎？汪恒那個愣子到底聽沒聽懂自己的心意？不要這件事情過后，他還只是把自己當成妹妹看待……這家伙還真有這個可能。

她又想起了小學六年級的一件事來，那是一個冗長的夏日，一個暗戀自己的男孩在放學后堵住了自己，鼓起勇氣，紅著臉跟自己表白。但沒想到被汪恒當場發現了，誤以為那個男孩是在欺負自己，對著那個男孩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毒打，以至于那個男孩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跟自己說話。事后她責怪了汪恒幾句，說以后如果沒有人敢跟她表白怎么辦？汪恒卻絲毫不在意地咧嘴笑說放心吧，有他在，自己一定能嫁得出去，如果實在沒有……他就娶了自己。

這么多年過去了，或許他早就忘了這件事了吧？

也對，男人都是健忘的。

他們可能早早就跟你說放學后會跟你一起回家，可當放學后，你尋找著他時，你會連影子都找不著，而每當這種時候就會有幾個熱心的同學出現，說那個人早就跟他那些狐朋狗友玩去了。

“吳叔，剛才陳洛哥哥和林薇姐姐他們是不是使用了超能力？我看他們打幾個人都沒事？好酷呀。”汪若楠忽然好奇地問道，但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有點多嘴了。

不知是緊張，還是感覺到幸福的緣故，她此刻總是想說點什么，或者是做點什么。

“對，他們都是超人，能上天入地那種。”吳叔一邊快速倒車，一邊回答。

汪若楠一愣，旋即又歡快地問道：“剛才我看見汪恒也和他們打得有來有回，雖然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但這是不是說明著，他……也很厲害？”

“算是吧。”吳叔答道。

汪若楠很開心，仿佛是她自己被人狠狠地夸了一番似的。忽然，她又直直地看向前方，發現陳洛已經站到了汪恒的前方，完完整整地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已經看不清那汪恒的身影了，但她想她待會應該會在警衛廳碰見他吧？現在想來，也不知道警衛廳那邊該如何給他定罪。

吉普車倒到另外一個十字路口，轉彎拐頭，駛向了另外一條路。

與此同時，刺耳的警鈴聲在他們的后方響起。正如吳叔所說的那樣，一輛輛警車正往著這邊飛速駛來，對附近的區域展開封鎖。

“我們先回警衛廳，他們到時候會跟其他警察一起。”吳叔主動解釋一句。

汪若楠怔怔地看著前方消失的黑點，點了點頭，可是點完頭后，她忽然感覺到心中似乎有一根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