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出乎意料

七點快要過半，暮色將歇，傍晚的霞光漸漸隱退天際。

空氣中微風流蕩，一彎初生的新月，正悄無聲息地爬上枝椏。

此時被康豪惡意墊了腳的展宇正盤坐在地上，少年吃痛地捂著自己的腳踝，眉間因為落地的痛意，深深皺下。

凡是經(jīng)常打球的人都知道，在別人上籃時墊腳會造成多么嚴重的后果，重則可能會毀掉一個籃球運動員的職業(yè)生涯。

親眼目睹方才那一幕，姜宴瞬間火冒三丈，順勢抄起滾到自己腳邊的籃球，幾乎想都沒想直接沖著康豪砸了過去。

籃球被她猛地一投，直擊康豪后背，彈回地上，落下重重一聲。

這球投的帶了些力道，想必肯定也是疼人，但姜宴冷漠地看著回頭怒視著她的康豪，一時只覺得惋惜。

這要是砸頭上該多好，好好教教他做人。

“你他媽沒長眼？”她走上前，冷冷覷著正起身站起來的康豪。

估計在圈子里混了這多年，康豪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生這般教訓(xùn)，先前嘴角的嘲弄消失不見，他怒氣沖沖地站直身子，垂眼瞧著眼前才及自己肩頭的姜宴，目光忽冷，脫口吼道：“你有?。俊?

姜宴已經(jīng)徑直走到他的跟前，兩人身高差距明顯，但她仍舊不甘示弱，眼尾的弧度微揚，目光鋒利：“我看你才有病吧，用不用給你掛個號去看看腿，就你這爛狗腿，我建議你直接截肢。”

女孩的語氣生冷，瞇眼瞧著眼前的人，眸底滿溢的都是輕蔑。

在球場上，打不過就要下黑手，她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人。

一通謾罵聲落地，康豪居高臨下地睨著眼前的女孩，像是被她徹底激怒似的，卻頓時又被塞得啞口無言，瞳孔張得老大，黑著一張臉：“你……”

“你什么你，不會打球就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苯缡冀K目光無畏，冷淡地直視著眼前的人，沒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在球場上被一個女生如此奚落，康豪已然惱羞成怒，惡狠狠盯著姜宴，直接就要揮拳頭上來。

眼看著對方就要動起手來，姜宴自然不會讓他得逞，眼疾手快地就要往旁邊躲，背后突然襲來一通溫熱。

與此同時，康豪伸出的手臂也被身后的人一把扼在半空之中，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聽到康豪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陸彧?！?

回答他的是一道更為冷硬的嗓音，陸彧收緊虎口，一把將康豪的胳膊甩下來，面無表情地說：“你想干嘛？”

姜宴站定身子回眸，竄入眼底的是少年的白色球衣，她微抬視線，對上一雙戾氣十足的眼。

她瞬間想起幾天之前在公交車上的場景，那個時候陸彧就是這樣陰鷙的目光，這樣一張不怒自威的面孔，不禁看得人通體一寒。

陸彧的名聲在外，康豪顯然還是忌憚于他的，只不過根本就咽不下這口氣，他仍舊瞪著姜宴，滿臉冒著火氣，“你別管，我今天晚上非得教訓(xùn)一下這個臭婊/子不可。”

三人對峙的功夫，球場上的其他人也已經(jīng)紛紛趕來，林子昂第一時間去查看展宇的傷勢，陳千城一靠近就聽到康豪如此出言不遜，幾乎是一把沖到前邊揪住了康豪的衣領(lǐng)。

“你他媽說誰臭婊/子，不想活了是吧？”

兩人胸膛相抵，少年氣勢洶洶，一下子擋在了姜宴和陸彧前頭。

康豪看著面前比姜宴本人還要激動的陳千城，嘴角勾笑，似是很不滿意這樣被動的姿勢，一把將人推開，聳了聳肩膀：“怎么？想打架?。俊?

身旁的已經(jīng)團團圍來了一堆人，看到兩個人互相紅了眼，馬上上前拉扯。

然而最終還是無濟于事，趁著旁人尚且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康豪一下子掙開束縛，沖著陳千城一拳就打了過去。

這無疑是個導(dǎo)火索，一拳飛來，陳千城不受控向后趔趄一下，等到勉強站穩(wěn)之后，眼神只捕捉到姜宴的背影。

罵她可以，但打陳千城就是找死。

姜宴看到陳千城被打，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罵罵咧咧地就沖了上去。

陸彧看著面前冒冒失失沖上去的人影，垂在腰間的手臂微微收緊，低低地罵了一聲。

“草?！?

***

“你沒事吧，這是咋啦？”林子昂蹲在地上垂頭看著展宇的腳踝，關(guān)切道。

雖然腳踝的痛感泛濫，但展宇的眼神方才始終追著姜宴和康豪。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在球場上要讓一個女生為自己出頭。

“靠，剛才被康豪那個煞筆玩意墊腳了。”他半環(huán)著自己的腿窩，咬著牙說道。

剛才兩人的動作在籃下，林子昂他們被對方的人擋在線外，沒能看清這邊的情況，只是聽著姜宴和康豪起了爭執(zhí)。

如今聽到是康豪墊腳，林子昂也瞬間暴怒，看著展宇痛苦的表情，擔憂道：“趕緊去醫(yī)院看看?！?

說著正要扶著人起來，身后突然傳來咒罵聲一片，還有摔打在一起的聲音。

兩人聞聲抬眼，看到不知何時廝打在一起的一群人，彼此的表情均是一僵。

“你先別管了，趕緊去支援他們?！闭褂钍栈厥直?，抬手推掉林子昂的手。

康豪他們足足有六個人，而他們不僅有個女生還傷了一個，很明顯的弱勢。

最后林子昂也果斷沖了過去，球場上瞬間混亂一片，只剩下彼此的叫罵聲沖破天際。

然而這樣的混戰(zhàn)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被隔壁小區(qū)執(zhí)勤的兩個保安大叔趕過來制止。

球場上遇到打群架的一向很正常，直到最后誰也沒服氣，剛才鬧了那么一通，臉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最終也沒能分出勝負，康豪帶著一群人率先離開，走之前還對著陳千城怒目圓睜一通，“姓陳的，咱們走著瞧?！?

眼看著五六個人離開了球場，身影漫進晦暗之中，待在原地的幾個人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事發(fā)突然，姜宴也沒料到最后竟然真的打起了群架，她個頭在一群男生里不算高，本來就不占上風。

但估計也沒幾個男生會恬不知恥地去欺負女生，所以她幾乎在看不清人的情況下亂撓一通，也不知道究竟是撓中了誰的臉。

她全身上下都沒什么損傷，唯有眼底中了一拳頭，染上一點淤青，而相比之下陳千城就比較慘了，下巴不知被誰頂了一下，險些被頂出血來。

目送著漸漸走遠的幾個人影，四個人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環(huán)視對方，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咯咯笑了出來。

真他媽太傻了。

一行人浩浩湯湯打完一場，才終于想起來背后還有個傷員。

林子昂去叫車，陳千城和陸彧聯(lián)手把展宇從地上扶了起來，姜宴順勢就要跟上去。

陸彧瞧了她一眼，忽然開口說：“你就別去了?！?

姜宴應(yīng)聲看向他，“為啥？我也想去?！?

眼看著天就要黑透，晚霞的最后一縷余暉也散盡，一旁的路燈光線幽暗，勉強照亮面前的人。

陸彧聽著姜宴的反駁，不自覺皺了皺眉，還沒等他再開口，一旁的陳千城開了口：“姜爺，這么晚了你就別去了，先回家吧。”

姜宴蠕了蠕嘴唇，本想再說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看著面前三個人，面色怏怏：“好吧。”

展宇被兩人架著，看著眼前的女孩，眼角抽出些笑意，淡淡道：“姜爺，謝謝了?！?

雖然他們交情不深，但姜宴能為他如此出頭，這份恩情，他也算記下了。

聽到少年突來的道謝，姜宴愣了愣，隨后坦蕩一笑，說：“客氣。”

展宇這個渣男，她本來不怎么喜歡，今天就是單純看不慣康豪的行為。

出租車很快就趕了過來，姜宴目送著四個人上了車，才背上自己的包回家。

剛進家門，口袋里的手機一響，是陸彧發(fā)來的微信。

說是讓她告訴陸輝一聲，他晚上晚點回去。

姜宴一邊走，一邊回復(fù)。

姜宴：好。

姜宴：展宇沒事吧？

陸彧：剛拍了片子，還沒出結(jié)果。

陸彧：應(yīng)該沒事。

姜宴：哦哦。

姜宴：早點回來。

***

他們帶著展宇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里頭已經(jīng)下了班，只好去掛急診。

三人陪著展宇先去拍了片子，之后又回到診療室等結(jié)果。

趁著這會兒時間，陳千城和林子昂趕過去處理臉上的小傷口，留下陸彧守著展宇。

展宇坐在床架上，折騰了這么久，仿佛沒有先前那么痛了，少年拍了拍床板，“要是有事，我過去廢了康豪?！?

他本來就是特長生，最近一段時間都在跑比賽，如果真要是為此耽擱了，很有可能沒機會入選保送名額。

陸彧在一旁看著他哭天嚎地的模樣，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低聲撫慰道：“應(yīng)該沒什么事?！?

要是真的嚴重了，現(xiàn)在估計連動的力氣都沒了。

他握著手機回復(fù)著姜宴發(fā)來的微信，一條條消息拂過眼底，最后的幾個字眼定格，他垂眼瞧著，眼神驀地一怔。

姜宴：早點回來。

不知為何，他又猛地想起許多關(guān)于姜宴的畫面來。

她在公交車上公然和流氓叫板，她在劉波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要考警校，她面對康豪打過去的拳頭眨都沒眨一下。

她，好像總是在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