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窘途
- 牽布
- 鐘書舍人
- 7090字
- 2022-02-25 00:05:00
徒步到達東曉南路大興布行附近的一個小賣鋪,周永清在門口的遮陽傘下坐下,撥通了楊凡的電話。
幾分鐘后,楊凡風風火火走過來,熱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見,永清兄弟!”
“好久不見,楊哥!”周永清遞給他一瓶汽水。
楊凡喝了一口汽水,說道:“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間就辭職了?你不知道,你離開后,王姐難過了好久!”
周永清眼神有些黯然,隨便扯了個理由搪塞。“我就是覺得以前制衣廠的工作比較適合我!”他拿出周倪林的畫像遞給楊凡,“對了,楊哥有沒有見過這個客戶!”
楊凡看了一眼就說道:“這是周老板,我們布行的大客戶!”
周永清聽了激動道:“近幾天有下單嗎?能不能查到布料的送貨地址?”
楊凡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的訂單都是王姐親自接手,這個人這么啦?”
周永清說:“他欠我們制衣廠一筆錢,最近聯系不上人,所以我過來打聽一下!”
楊凡說:“那你直接去問王姐啊!”
周永清有些為難道:“我和她鬧了點矛盾,不太方便!”
楊凡勸道:“姐弟間鬧點矛盾很正常,很快就過去了!”
周永清尷尬地笑了笑,和楊凡閑聊一會后起身告辭,朝石崗漁村走去。
以前王忻夢給過他出租屋的鑰匙,離開時忘了歸還。他掏出鑰匙試了一下,門打開了,里面的擺設一點沒變。床邊桌子上還有她和幾個弟弟在一個湖邊的合影。那時王忻夢約莫十七八歲,留著空氣劉海的披肩發,大擺長裙帶有幾分古風韻味,胸口蝴蝶結系帶隨風飄揚,跟飛揚搖曳的裙擺相呼應,飄逸靈動,半邊酒窩的燦爛笑容,一副清麗可人的模樣。
周永清對著照片,神情恍惚了很久。
尋遍了整個房間,并沒有發現筆記本電腦,估計帶到布行辦公了,周永清長長地嘆了口氣,想著今天星期四,王忻夢星期五晚上或者星期六應該會去她新房子那邊。那時候應該有機會查看他的電腦。
在村子里買了份炒面和兩瓶水,他來到附近的上涌果樹公園,原本想著晚上想躲在樹林里對付一夜,結果被眼尖的清場保安轟了出去。
出了公園,周永清來到附近的一個立交橋墩下,巧遇了再次來回踱步的乞丐楊子。周永清對他上次贈送的飯碗表示感謝,投了一元硬幣給他,試圖和他嘮嗑,說自己卡里僅剩1000多塊,心里面特別慌,但是發現楊子依舊神志不清,口里一直念叨著修仙的事情。
于是兩人舒活舒活筋骨,抖擻抖擻精神,在一串串明亮的車燈旁中各嘮各的嗑……
第二天大清早,周永清睜開眼,看了一眼周圍,楊子已經離開。
他朝著橋墩隔空打出一掌,確定自己依舊是普通人。他嘆了口氣道:“真希望你是洪日慶,昨晚已經傳我睡夢羅漢拳,讓我打倒老賴,匡扶誠信!”
下午四點多時,周永清再次來到石崗漁村路口的東側巷子口,等著王忻夢回家。
五點多鐘后,王忻夢從對面馬路走向村子。依舊是那身職業裝,微微抿嘴時依舊會露出的彎彎月牙狀酒窩,高馬尾依舊左右甩動,荔枝眼依舊那般迷人,只是面龐稍微消瘦了一些,更加接近周永清鐘愛的鵝蛋臉。
他怔怔地看著這個大半年沒見,未曾來得及表白的女人。王忻夢似乎感覺到被人窺視,開始四下環顧。周永清趕緊將頭縮回巷子里。
當天晚上王忻夢并沒有離開出租屋。周永清在附近巷子等到深夜,然后在村子里一個涼亭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九點多鐘,王忻夢離開出租屋。
周永清上樓進屋,拿起桌子上的充電器給小靈通充電,然后打開筆記本在庫存軟件里查看周倪林的訂單記錄和發貨地址。他發現韓國訂單訂購的是新出廠日期的布料,檔口上賣的國內的訂單則是兩三年前價格便宜一半的庫存布料。周倪林檔口打包價是28元,物流公司查看的外單價格是25元。
周永清咬牙切齒道:“太過分了,外單用好布料,還便宜3元,真是只跪著起不來的棒子國舔狗!”
中午的鷺江村,往返的貨車依舊在爭道,沿街幾百米不少人手里拖著一兩件版衣,偶有行人經過時會停下觸摸布料,并低聲洽談工價。周圍制衣廠卷閘門已經打開,睡眼惺忪的工人依舊在破舊的作坊里面做著衣服,工人半輩子都在適應這種黑白顛倒的疲憊生活,只有晚上被老板催著出貨時,他們才會回光返照般煥發出些許生機和活力。
周永清避開主干道,在貼滿招工招租小廣告的巷子穿行,最后來到上沖河涌邊十二巷19號,最里面的一間房子——三層樓的環亞達制衣廠。
周倪林近幾天訂購的3000多條新出廠布料都是運到這個制衣廠,估計是外貿訂單。這只老狐貍專門挑的偏僻的位置,暫時缺訂單的制衣廠下手,這樣便于拖賬和跑賬。
制衣廠一樓是裁床,二樓車間,三樓尾部,每層都有一百多平米大小。樓外裝著一個吊機,方便上下運輸裁片衣服。裁床外面過道搭著一個大帳篷一直伸展道河涌邊欄桿處,帳篷下橫七豎八堆放著小山一樣高的布料。
周永清來到裁床邊,拿出黃鶴樓煙,熱情地給四個忙的熱火朝天的裁工派煙。
“兄弟們生意好啊!這是哪里老板的貨?肯定是爆版了吧?”
一個裁工答道:“前不久新來的一個老板,好像是沙河的,應該接的韓國單吧!”
“看你們門口堆著那么多布料,來的及裁嗎?沒多招幾個零工輪班?”
另一個裁工說道:“兄弟,來不及就加班加點,想老板多招人,那是蝦兒放屁——沒門!這幾天才睡三四個小時!累死了!”
“那真的太辛苦了!”周永清感嘆道,“那個沙河的老板是不是姓周?”
“好像是的,布料送貨單上都是寫著周生!”
……
五個人正在吞云吐霧地閑聊。突然,樓道傳來老板的咆哮聲,“趕緊讓她返工,外單做成這鬼樣子,怎么交貨?”
“噔噔噔”的下樓聲音響起,五人趕緊處理手中的煙。周永清和兩個裁工直接掐滅將剩下的半截煙夾在耳朵上,另外兩個似乎計算著老板下樓的時間想多抽幾口,結果今天老板在憤怒加持下,一步并做三步,提前下樓了。兩人猝不及防,一人將煙放進褲子口袋,一人施展絕技,用舌頭將煙卷進嘴里。
煙味在吊扇的轉動下散的很快,不過依然沒逃過老板犀利的鼻子。
“誰抽煙了?跟你們說過多少次,裁貨的時候不能抽煙,引起火災怎么辦?幾百萬的廠房幾百萬的貨,你們賠的起嗎?一個個不省心的東西!”
說完,他徑直走進東邊角落的辦公室,吹空調喝茶去了。
將煙放進口袋的裁工捂著腿開始叫喚,掏出煙頭時,口袋已經燙了一個洞。將煙卷進嘴里的裁工開始劇烈咳嗽,剛才差點將煙頭咽下去。另外兩個裁工見狀,哈哈大笑起來。
老板對打工仔果然有血脈壓制!周永清心里感嘆,原本打算和這個老板講講周倪林跑賬的事情,但是看見他剛才頤指氣使的模樣,想起棠溪逃亡的起因,他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
又和裁工們閑聊幾句后離開,他在附近的一個巷子又開始了漫長的蹲點。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王忻夢打來了電話。周永清盯著手機屏幕很久,來電鈴聲不依不饒地想著,那邊的人沒有放棄的意思,他終于按下接聽鍵。
兩人同時“會”一聲,聲音都帶著顫抖,彼此似乎能感受到劇烈起伏的心跳,復雜難明的心緒。
“你——你今天來過?”
“有個客戶欠我們工廠一筆錢,他在你們布行訂購布料,我用你的筆記本查了一下。對不起,沒經過你的允許!”
“你我之間需要這么客氣嗎?你查到了嗎?要不要我幫你?”
“查到了,我自己解決就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去過?”
“如果我說,我對你有心靈感應,你信嗎?我甚至感覺到前幾天你在某個地方偷偷注視著我!”
說道這里,王忻夢聲音有些哽咽。
周永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電話里彼此粗重的呼吸聲依舊清晰可聞。周永清有種想狠狠抱住王忻夢說“我們再也不分開”的沖動。
可是,當他抬頭望著被一線天巷子割裂的星空,心里的那片星空已經不再完整,那股想復合的沖動也驀然間被遏制。
當王忻夢再次開口說了“我”字,周永清趕緊打斷,說了句“保重”就掛斷了電話。
在這寂靜又嘈雜的夜里,依舊有和煦的清風拂過城中村,只是當它迂回在這些巷子里時,身體被割裂成了無數的碎片,像是被斬成數段的蚯蚓,變得虛弱不堪,只剩下茍延殘喘……
三天后,兩輛金杯車停在環亞達制衣廠門口。周少強和兩名司機下了車,靠在河涌的欄桿上抽煙,等著工人將一個個裝滿衣服的編織袋抬上車。
沒有看見周倪林,周永清有些失望。只能先跟蹤周少強了。
鷺江村的街道依舊擁擠,兩輛車按著喇叭緩慢行駛著,周永清在人群中時不時預判車的行駛路線,在前方小巷等候,當他確定車即將從疊景路出來時,他提前在村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兩輛運送布料的鐵板三輪車碰撞引發爭執,堵塞了金杯車出村的路。
“喂!我說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趕緊下車,我載別人!”出租司機不耐煩道。
周永清焦急地盯著金杯車,“快了,師傅再等兩分鐘!”
司機正欲轟他下車,他掃了一眼司機謝頂的禿頭,仔細端詳他的臉,恍然說道:“是你!”
“什么是你!我們見過?”司機疑惑道。
“你上次把我丟到廣場,害我差點沒命,你忘啦?收我那么多車費,也沒甩掉后面的車!”周永清不滿地提醒。
“哦!是你啊!小伙子,那次是車突然壞了,我也不想的!”司機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著說:“聽說廣場修建之初,在打地基的時候,先后挖出了8副無任何身份標記的棺木出來!”
“謠言,這絕對是謠言!”
“我載你的第二天,廣場樓梯間發現8根捆棺繩!”
周永清想起那天自己身上的7根繩子醒來后突然變成8根,頭皮一陣發麻,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喂!”司機突然拍了一下周永清的肩旁。
“哇!”周永清嚇得手腳開始胡亂揮舞。
司機開始哈哈大笑起來,“我跟你開玩笑的!剛才都是我編的,瞧把你嚇得!”
“你個老銀婢,張震鬼故事聽多了,這么喜歡嚇唬人!”
“晚上開車容易犯困,聽這個提神!”
周永清收回心神,擦了擦汗,看見兩輛金杯車出了路口,趕緊說道:“師傅,跟上那兩輛金杯車!”
“好嘞!小伙子,上次被人追,這次你追人!轉運啦?”司機調侃道。
周永清不忿道:“轉毛線運?上次我舉報被人損壞工廠財產被報復,這次被人占了私有財產去討賬!”
“上次尋仇鬼,這次討債鬼!人活一世不知遇到多少妖魔鬼怪,放首歌替你打打氣吧!”
說著司機打開許冠杰的歌曲《天才與白癡》跟著口嗨起來。
……
呢個世界上有冤鬼有嘩鬼有奸鬼
賭鬼盞鬼重有咸濕鬼
有衰鬼有煙鬼攝青鬼
生鬼撞鬼撞著個冒失鬼
醉酒鬼吊靴鬼丑死鬼
假鬼真鬼亂咁鬼打鬼
問你究竟攪乜鬼
……
“雖然你是老司機,可是——能不能穩重點,別跟丟了!”周永清大聲提醒。
司機回了個“哦了”,繼續唱歌。
這個本該成熟穩重,卻突然吊兒郎當的中年人,周永清暗罵:說好給我打氣的,越聽越來氣!把汽車當KTV,強制乘客當聽眾,真是個批打鬼!(批打鬼:天門方言,指整體游手好閑、不干正事的人,類似于街溜子)
想到這里,心有不忿的周永清也跟著司機一起鬼哭狼嚎起來。
出租車在客村立交上轉了一圈后,周永清突然發現前方失去了金杯車的蹤影,他茫然問道:“師傅,車呢?”
司機尷尬地說道:“剛才嗨歌上頭了,小伙子,都怪你不著調的歌聲影響到我了!”
周永清沒好氣道:“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事實就是不老實,不老實就是欠收拾。算了,我不欺負中老年人,我打個電話問問路!”
周永清打通了周樂的電話。
“喂!幫我問一下捷盛貨運的白晶晶,今天有沒有周倪林的貨!”
沒兩分鐘,周樂回了電話。
“有他的貨,不過捷盛貨運西槎路的倉庫爆倉了,貨要送到白云區太和鎮大源中路新維街15號的潤安物流園去。”
“你趕緊過來,一起去討債啊!”周永清勸道。
“阿祖,收手吧!外面都是成龍,你斗不過他們的!”周樂勸道。
“你這話應該對反派講!我是成龍,不是阿祖!不去算了!”
周永清說完掛了電話,轉頭對司機說出剛才聽到地址。
半小時后,周永清看見了金杯車終于舒了口氣。
“看見沒?我車技不錯吧!讓他幾公里又何妨,依舊穩如老狗般的追上他們……”
剛才慫慫的司機此刻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吹起牛。
周永清心里罵道:你這真的狗!沒有我仙人指路,你追上個毛線!
一個多小時候,周永清盯著計費器上的115,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司機安慰道:“放心吧!馬上到了!不會讓120急救你的!”
“想不到這地方這么遠啊!”
周永清手放進口袋,緊緊攥著前幾天才取的幾張紅拜拜,即將有兩張要向他說拜拜了,這讓他痛徹心扉,突然好想唱孫楠的《你快回來》。
“物流園一般都很偏遠,不過前面兩個司機好像不太熟悉地形,繞了不少路,如果是我這個老司機,七八十塊就能到!”
周永清心里不忿:那兩個司機比你還狗,害我多花了三四十塊!
“到了!”
司機在物流園大門幾十米遠的地方來了個急剎車。周永清感覺腰椎間盤突出一下子被治愈,心里感謝了一下司機八輩子祖宗。
“你不是要穩如老狗的嗎?怎么這么突然?”周永清不滿道。
“我突然想起要問你,是現在沖上去討賬,還是伺機而動?”司機問道。
“我要等他們出來,然后再跟蹤西裝男!找到他的家,然后通過他,找到他的叔叔,然后要賬!”周永清說道。
“我滴個乖乖,把大象裝進冰箱也只需要三步,你這計劃可復雜多了!我突然感覺你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我決定和你一起陪葬,啊呸!錯了,是繼續載著你追債!”
“那謝謝哈!”周永清嘴上說道,心里想著:你想多賺幾趟車費吧!
“你看看荒涼的四周,要拉到你這樣長途的客人也不容易!”
周永清心里罵了句奸商后下車,四下環顧,寬闊的馬路偶爾有幾輛貨柜車駛過,馬路盡頭居然是一條蜿蜒盤旋的山路,人跡罕至。不遠處有一條長長的河道,河道旁還插著一個牌子,上寫著:嚴禁捕捉野生動物,違者追究法律責任!
看到第二句,周永清稍微有些心安,這個地方,它起碼有法律!
司機下車找廁所去了,周永清順著物流園的鐵柵欄漫步,園內是一座座鐵皮倉庫望不到盡頭,一輛輛貨柜車停在一些倉庫附近,一輛輛叉車正在忙著卸貨。周永清估摸著這里至少有十幾個西槎路的倉庫的大小。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人外有人,倉外有倉!此刻的周永清如同在BJ歡樂谷看見驚險萬分的過山車,一連說了十四個“臥|槽”的大爺。
哪天我的服裝生意能到這里來送外單,那就真的賺到大錢了!
周永清正陷入遐思邇想之中,司機突然出現,拍著他的肩膀道:“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周永清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江珊是誰?你為什么要打她?”
司機也意識到這樣激|情滿滿的話語,很容易變成基情滿滿,于是趕緊岔開話題。
“我當出租車司機前,在里面一家物流公司做過分揀員。當時需要在大倉,分揀倉、包裝倉之間來回跑,造成流動線太長、分揀效率低下。而且,分揀和包裝等多次掃描核對也浪費不少時間。
我們對面的物流公司則先進多了,他們每人手持像手機形狀的移動數據終端,這些終端連著電腦系統,對貨品條形碼的掃描,可將整個物流配送中心入庫、庫存、要出庫的貨品的數量、位置等信息在電腦上隨時查詢共享。那效率比我們純勞力不知道快多少倍。
后來,我給我們領導提意見,領導把我大罵一頓,說有人工干嘛要花錢買設備。我一氣之下就辭職了,不過沒多久,他還是買了設備。”
“沒想到平平無奇的你,也和我一樣,有一個可歌可泣的打工故事,讓我為你高歌一曲!”
見識過周永清車上的鬼哭狼嚎,司機趕緊打斷。“電腦技術的不斷進步,我意識到電腦有一天會取代人腦統治世界,也許2012不是因為冰山融化、水平面上升引發災難,而是電腦,是天網,是T800!”
終結者都出來了,再編下去你不會說自己是約翰·康納吧?周永清見他越說越離譜,趕緊岔開話題道:“憑你剛才的話,我推斷你上次載我的時候,還不是老司機吧?”
“其實上次載你,我才上崗三天!”司機恬不知恥地直接承認。
“害的我差點丟了性命,我掐死你!”說著周永清要去掐司機脖子。
“look!look!”司機指著緩緩駛出物流園的金杯車。
兩人趕緊上車繼續跟蹤。這次金杯車很體諒周永清干癟的錢包,只行駛二十多分鐘在太和鎮謝家莊村口停了一下后又開進村里。周少強下車朝村東邊的芭蕉樹林跑去。
遠處的青山,兩邊的田地,村口破落土墻上寫著宣傳標語:小康不小康,關鍵看老鄉!離開家鄉去打工,預防艾滋別放松!
周永清頓時感覺城中村套路深,他已回農村。
“給,30,不用找了!”周永清如土豪給小費一般大氣說道。
“還差1塊呢!”司機沒好氣道。
“剛才我118的沒還價,這次我勸你大度一點!”周永清推開車門道。
“最煩那些種勸我大度的人!這是我名片,下車用車找我!”
司機對這趟長途收入還算滿意,遞給周永清一張名片。
“還折騰幾次,債沒討到,我先破產啦!”
周永清接了名片嘆了口氣,朝芭蕉樹林沖去。只剩800多塊的經濟實力不允許打消耗戰了,他決定單刀直入。
來到樹林時,周少強在林吹著口哨,對著一條排水渠撒尿。周永清取下腰間鑰匙扣,捏緊挖耳勺慢慢靠近,從后面抵住周少強的脖子道:“別亂動!老實點!”
周少強身體突然抖動一下,尿灑在褲子上。他有些不悅道:“兄弟,劫財的時候能不能有點眼力勁?讓我把生理問題解決完嘛!”
“不好意思,唐突了!細節決定成敗,下次一定注意!”周永清愧疚道。
“我口袋有1000多塊,還有一部手機,你可以全拿走!”
周永清打斷道:“我不劫財,我討債的,趕緊告訴我,你叔叔周倪林在哪?”
周少強側頭用余光掃了一眼。周永清警惕道:“別—別亂動!老實點!”
“兄弟冷靜點,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就在村子里,我帶你去,對了,他欠你多少錢!”
“15萬6千,這可是我和我兄弟在裁床三個月沒日沒夜的血汗錢!扣除房租人工水電吃飯……”
周永清越說情緒越激動,挖耳勺也很認同般地在顫動。
“冷靜冷靜!兄弟,這次我站你這邊,工人的血汗錢不該拖欠!這點錢對他來說九牛一毛,我現在和你一起進村要錢!”
聽到這話,周永清情緒緩和不少。
兩人進村沒幾步,兩個司機走了過來。周永清警惕地將挖耳勺抵到周少強后頸。
周少強不經意間朝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位司機心領神會,其中一人開口道:“周老板,我們的車費拖了這么久也該結了吧!”
“我也是替我叔打工,我現在帶你們去找他結賬啊!”周少強假裝無奈道。
另一名司機向周永清傾訴,“我們是拖貨的司機,這位老板的車費拖著好幾個月一直不給,小兄弟你也是討賬的嗎!”
“是啊!”周永清答道,轉頭對周少強道:“看你叔盡干這種缺德事!”
“諸位放心!這次,我一定讓我叔把你們的錢都結清!”周少強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
四人進了一個小巷。一個司機突然暴起握住周永清的雙手,另一個司機不知從哪掏出一根木棍,朝周永清的頭上來了一下,周永清當場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