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年初一的早晨，趙星辰永遠都不會被鞭炮聲吵醒。

一到過年，這座城市就好像自動封禁了自己，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從除夕下午開始就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萬籟俱寂。

趙星辰拉開窗簾，看了一眼窗外，還好有太陽，在大年初一的早晨，至少不會那么沉悶。

卓越臥室門還關著，趙星辰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里面是重播的春晚。

趙星辰伸了個懶腰，正準備窩進沙發，卻被卓越臥室傳出的聲響嚇了一激靈。

是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

趙星辰順著聲音轉過頭，恰好看到衣衫不整的卓越，和被他重重摔到回彈的臥室門。

卓越一臉驚慌，雙眼全是驚恐，趙星辰問他：“怎么了？”

卓越看著趙星辰，用顫抖著的聲音回道：“我哥，出事了。”

趕到醫院時，趙星辰只見到了蓋著白布的一具尸體，和床尾露出來的一雙鐵青鐵青的赤腳。

卓母捏著胸口倒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眼淚在她臉頰勾勒出了無數道淚痕，喉嚨也早已經沙啞，趙星辰看得出來，她一定哭了很久。

怎么回事，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趙星辰看向卓越，發現卓越站在一旁緊緊盯著尸體，面無表情。

卓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抱著卓越錘著他的胸口，哭著問道：“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呀…”

盡管趙星辰是已經經歷過一次生離死別的人，可相同場景再次上演，她還是無法自控的流下了眼淚。

卓爾還那么年輕，怎么會這樣呢，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趙星辰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問題。

卓越愣在原地，任憑卓母在他身上撒潑打滾。

趙星辰難以想象卓越現在內心是什么心情，但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容易引起她的共鳴，她不由得又想起母親離開的那個時候。

她從學校趕回家時，看到的也是蓋著一層白色薄布的尸體，和床尾露出來的一雙赤腳。

那個時候她還小，力氣也小，周圍人拉著她不讓她靠近她母親，她連想看最后一眼母親的機會都沒有，任憑她怎樣掙扎，都無濟于事。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聲嘶力竭慢慢變成了靜默。她就那么看著母親，就那么盯著，她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淚就跟屋檐雨水一樣，順著臉頰滑到下頜，啪嗒啪嗒的落了一地。

幾個小護士和上次見過的司機、保姆進來攙扶著卓母，保姆抓著近乎發狂的卓母，流著眼淚勸道：“太太…太太…您注意身體…”

趙星辰看了一眼卓越，發現他緊握雙拳，額頭上青筋暴起，臉上早已掛著兩行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出來的淚水。他就那么站在那，眉頭緊鎖臉色青紫，像在抗拒什么，又像是在接受什么。

趙星辰感同身受。

表達悲傷的方式有很多種，可卓越卻偏偏選擇了最壓抑的一種。

一名男醫生進來將卓越叫了出去，趙星辰怕卓越情緒失控，隨即跟了出去。

“小卓總，我很抱歉。”

卓越嘴角輕微抽搐了一下。

趙星辰雙手搭在卓越的右手上，握著他的拳頭，輕拍了幾下，想讓他放輕松。

卓越看了一眼趙星辰，抿了抿嘴巴，又轉過頭去：“康醫生，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