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三老！”

“公西嗇夫！”

清平鄉、以及左近有頭有臉的人物開始緩步到來，作為主持者的王緒、杜貫、鐘建幾人，站在祭壇前迎候眾人。

而見到婁旌、公西孔過來，鐘建快步上前，連連與兩人寒暄。

這兩人之前失勢，被方秦打壓的，在鄉里幾乎不敢多說半個字。但誰能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一轉眼的功夫，這兩人竟然有了翻身的意思？

婁旌、公西孔也跟鐘建客氣一番。

王緒、杜貫已經選擇站在了方秦這邊，這也不是秘密，不過表面上眾人自然也不會傷了和氣。

婁旌還特意過來，跟王緒、杜貫他們也客套幾句。

“一心禪師！”

“金剛大師！”

又有一撥人過來，這一次卻是王緒、杜貫他們連忙上前相迎。鐘建也知道，這是“親方秦”的勢力，所以他和其他幾個家族都是遠遠站著，看著王緒、杜貫跟幾人寒暄。

心底冷笑。

這王緒、杜貫也不知道被吃錯了什么藥，這一次居然把籌碼都押方秦身上了？

聽說兩人都將族內最出色的子弟送到方秦那里。

這說不定過了今日，就可以重新回家了吧？！

而有了這樣的經歷，無疑就給那兩個子弟打上了標簽，以后再想運作其他的位置就難了！

著實不智。

“王緒、杜貫從來都是老狐貍，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失心瘋了，現在還上方秦這條船，是在等著沉么？”

后面就有一個家主忍不住低聲嘀咕。

其實其他人也都有這樣的疑惑。

一般來說，王緒、杜貫算是他們這些人之中挑頭的，很多時候都是靠他們拿主意。但這一次，這兩人卻做出了跟大家截然相反的選擇。

眾人一面嘲笑他們，一面心底卻也都仍有些疑慮。

鐘建皺眉道：“好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都是清平鄉的，鄉里鄉親，都是一脈。之后王家、杜家要是因此倒了霉，我們還得盡可能拉扯他們一把。”

“那肯定。”

“都是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眾人紛紛應道。

……

再然后，卻是清平鄉游徼方秦、縣里的靈兵曹曹緣郭述，兩人竟是湊巧一同過來！正正好走了個照面。

杜遵目光一凜，向方秦低聲介紹道：“游徼，這位是長陵縣新任靈兵曹曹緣郭述。”

“哦？”

方秦望過去，這些時日縣里面風云變幻，不少位置都有調整，若不是杜遵說，方秦還真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來。

這些世家子弟的素質還是很不錯的嘛。方秦心中暗贊一聲。

“上吏！”

方秦緩步上前，依著規矩向郭述見禮。

郭述卻悠然站在那里，上下打量方秦一番，“你就是靈兵曹左曹史方秦？”

方秦聽出了他話里的敵意，不過方秦不以為意，只微微一笑，“見過上吏，下吏是清平鄉現任游徼，上吏蒞臨敝鄉，我們清平鄉上下莫不深感榮幸。”

郭述冷哼一聲，“巧舌如簧。”

不過，郭述當然也不可能因為方秦這兩句就輕輕放過，就見他冷笑一聲，責難道：“你既然是縣里靈兵曹的左曹史，那么本官新到任，你為何不去縣里拜見？莫非是看不起本官么？如此目無上吏，是真把自己當成清平鄉的土霸王了么？”

這話可有些重了，剛一見面就開始重拳出擊？

一旁的王緒嚇一跳，連忙上前打著圓場，“兩位上吏，我們清平鄉的祭祀儀式馬上就要開始，還請兩位上吏入座，莫要耽擱了良時。”

郭述淡淡看王緒一眼，對后者很不滿意，不過，王緒找的這個理由卻是無懈可擊，所以郭述也只能暫且作罷。

不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他這一次就是奉命找茬，已經抓住了方秦的“七大罪狀”！到時候一一問責，定然叫這方秦有口難辯，俯首認罪！

“哼！”

所以，郭述只是冷哼一聲，袍袖一拂，自行登上一旁的祭壇。

方秦不以為意，笑一下，從一旁也登上祭壇。

王緒、杜貫兩人都是憂心忡忡。

祭蛇儀式正式開始！

眾人按著次序入座，人人神色肅穆。

祭蛇，有說好聽一些叫做祭祀，其實就是祭蛇，祭祀蛇山蛇神。就有人將種種祭品抬了上來，豬，牛，羊，魚……種種面點琳瑯滿目。然后王緒親自上前，點燃七根靈香，這也是有講究的。

人有七情，光有七色，聲有七音，詩有七律，人有七竅。

所以，七在很多意象之中象征著完整，規律以及輪回。

七根靈香緩緩燃燒，絲絲縷縷的煙氣彌漫起來，仿佛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所牽引，慢慢向著蛇山的孤墳方向飄蕩。

隱隱之間，眾人仿佛從那煙氣之中，見到了一條龐然大蛇的虛影！一股莫名的沛然威力，好似在無形之間將整個蛇山所籠罩。

無數百姓頓時頂禮膜拜，叩拜下去。

他們像蛇神祈福，祈禱蛇神保佑他們來年平安喜樂，五谷豐登。

連同王緒、杜貫這些清平鄉的世家大族，婁旌、公西孔這樣的鄉中官吏，莫不虔誠施禮，神態恭敬……就連郭述，雖然沒有如婁旌等人一般施以大禮，但也微微點頭，神色莊嚴地站在那里。

只有方秦微微搖頭。

朝廷官吏，食俸祿，享龍氣，結果卻在這里向一鬼物祈福？

真是咄咄怪事。

而且，方秦跟那鬼物打過交道，知道后者雖然神通非常，但到底不是什么神靈，事實上，神靈不出，祈福祈求的更多只是一種心靈的慰藉，更關鍵的還是要靠自己！

一項項儀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忽然！

就見郭述忽然站起來，到了眾人前方，神色莊肅地道：“我想親自來上根香。”

王緒、杜貫等人不由一愣，接著也不由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

這還真的少有！

雖然景朝上下官吏參加這祭蛇儀式已經成為慣例，鄉里的三老、嗇夫也常有親自上香者；但縣里來的官吏自恃身份，還真很少有人能這么放下架子。

所以，哪怕是王緒、杜貫兩人也不由大為觸動。

鐘建等人更是連忙交口稱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