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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永恒煉獄,雖歷史極為悠久,但長久于神明統治之下,神靈地位自是不可撼動。說什么科技革命,自也不可能。
文明習俗,隨著各自神明的喜怒哀樂,時而井井有條,時而混亂不堪,此之以欲國為極。
仁國以仁道,整體看來磊落大方,但于永恒煉獄的大前提下,自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只是仁字當頭,有些事不方便做了。
民眾自不知那許多,只是普遍而論,仁國的平民生活質量倒像是最好的。各大家族對外都多行仁事,一來為了彰顯仁字,二來也是為了心中的仁道。是以仁國到不似其他幾國那般多變,今兒這么一出,明兒又是那般了。
仁國如此之做,始終有一個巨大的隱患,那便是外來者。
各國都有一個潛在的規定,神明不可擅自離國,更不可擅自踏入他人領地。但仁國以仁著稱,對外來的難民們自是來者不拒。
神明手段難測,旁人自是看不出個所以,仁國天神便命其余從神進行督察。每日人流來來往往,時日一久,各從神更是煩不勝煩,到后來便也放任外來者入城了。
以次過了數十年,這規矩便也淡了,至此終成大禍。
那孫少爺講著,眼淚止不住的下落:
“小人的祖上也是那從神之一,不日前戰死在了仁國,本想……”
這時,他只見關到懷中的女人皺著眉頭說了幾句,微微停頓了一下,卻聽那關刀緩緩說道:
“你等一下。”
孫少爺當即住口,卻見關刀輕輕拍著蘭玉兒嬌小的背膀,口中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音節,似乎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語言。
蘭玉兒問道:
“汪瑞,你們在說些什么?我好無聊,你快講給我聽。”
關刀微微頓一頓,旋即笑著拍了拍蘭玉兒的臂膀:
“你稍稍忍耐片刻,我出去后講給你聽?!?
蘭玉兒嬌小的身體縮了縮,輕輕哼了一聲,撇了一眼孫少爺,又一皺眉,片刻后輕聲說道:
“那你們繼續吧?!?
關刀又拍了拍蘭玉兒的背部,看向孫少爺,微微沉思,口中說道:
“我不與你多說,欲國在哪個方向?”
孫少爺見關刀臉色似是不快,只道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對方,微微有些驚恐,低下頭顱輕聲道:
“在西方……具體有多遠小人也不知道。”
關刀緩緩點頭,取出了一枚空間戒指,將滿地的食品收了,隨手拋與孫少爺,交給了他使用的方法:
“這里面的物品你自用著,我只要你一件事。”
那孫少爺恭敬的接過,也不敢查探,彎腰說道:
“請神明吩咐?!?
“我不是神明,你也不必這般稱呼我。”關刀臉上不見喜怒,緩緩說道:
“我要你幫我尋一個人?!?
“大人請吩咐?!蹦菍O少爺不敢再稱呼神明二字,恭敬的說道。
“他是一個胖子,年紀較你要小,名字叫做王空。如果他用其他名字,多半會自稱姓唐?!标P刀緩緩說著:
“找到了他,告訴他,我也在這里。”
等那孫少爺稱是了,關刀低下頭沖著蘭玉兒微微一笑,兩人不看那孫少爺,身形與虛無中一點點的淡化,徹底的消散了。
那孫少爺怔怔地凝視了二人消失的地方良久,默默然吐出一口長氣,深深一禮拜倒在地。
……
人群的邊緣處,關蘭二人身影悄無聲息的呈現,輕輕相擁。良久之后,蘭玉兒在關刀的胸膛里抬起頭,清脆笑著,宛若泉水叮咚:
“你們稀里古怪的在講些什么?快說與我聽?!?
關刀笑了笑,當下將自己的見聞以及與孫少爺的對話細細的說了一遍,心下沉吟著:就是不知暴君先生是個什么說法。
蘭玉兒細細的聽了,有些驚訝的笑道:
“這里的文明少說也有百萬年的歷史了,竟還如蠻荒一般,倒也是奇了?!?
關刀笑而不語,卻聽蘭玉兒又道:
“這地方還真是有趣,不如我們也別管玩偶和那幾個家伙了,好好的玩一玩吧!”
“你想怎么玩耍?”關刀溫和的笑道。
“我想……”蘭玉兒兒臉上露出了一抹俏皮之色:
“我想把欲國天神扒干凈了綁到柱子上!既然他敢起這個名,那我們就讓他自由到底,怎么樣?”
“你啊……”關刀失笑,頓了頓后摸了摸蘭玉兒的頭:
“我是認真問你?!?
“汪瑞,你不覺得這欲之一字相當可笑嗎?”蘭玉兒笑著哼了一聲:
“我也是認真的!”
“話說回來……”關刀略一沉吟:
“罷了,玩鬧一番便可?!?
“不,我要你陪我一起玩!”蘭玉兒笑道:
“不如我們玩捉迷藏如何?我也不想綁那欲城天神啦,還記得當年獵林的那場捉迷藏嗎?本來還沒盡興,侍衛卻把你捉了回去……”
關刀知道她先前是隨口一說,如今才道出了心事,一聽之下心中微微酸楚,胸中隱隱有怒火燃燒。
擱得片刻,關刀輕輕笑道:
“如果不急于那一時,我們還是隨著這個隊伍慢慢走去罷?!?
“你看上那孫少爺了么?”蘭玉兒好笑道:
“你想收他做你的從神?又或者咱們家的汪老爺子突然大發慈悲,想要救苦救難?”
“大發慈悲?”關刀心中沒來由的又是一怒,不由得哼了一聲,但旋即便定了定神,笑道:
“一會有熱鬧好看了?!?
蘭玉兒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口中道:
“有什么熱鬧可看了?何必在這里浪費時間?”
“我說有熱鬧可看,咱們打個賭如何?”關刀笑著望向蘭玉兒:
“你敢是不敢?”
“哎呦,汪老爺子好大的威風?!碧m玉兒一聲嬌笑,眼波流轉,神態嬌媚,正似朵花兒一般。
關刀心中微微一蕩,笑吟吟的凝視著蘭玉兒的俏臉,輕笑道:
“我賭接下來必有熱鬧可看,你敢不敢跟賭?”
蘭玉兒叫一聲“這有何不敢”,旋即嘴唇上翹,露出宛如珍珠般精致的牙齒:
“輸了你便要怎樣?”
“倘若你輸了……”關刀說著微一停頓,沉吟道:
“倘若你賭輸了,便要讓我親上一親?!?
蘭玉兒臉色頓時變得哀怨,幽幽道:
“你若想親,我又有何不從了?便是,便是……”
她的臉色豁的僵硬,片刻后嘆息一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深深的凝望著關刀的臉龐,柔聲說道:
“好,我答允你。但倘若你輸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關刀見她說的鄭重,臉上的笑意便也緩緩收斂,沉聲道:“請說?!?
“我要你先答應我。”蘭玉兒幽幽說道。
“答應又有何難?但我需聽聽你的要求呀?!标P刀認真的說道。
“我不管,我就要你先答應我。”蘭玉兒深深地凝望著關刀的眼睛,想到自己正被愛人摟在懷中,不由得癡了。
關刀瞧著蘭玉兒臉上的神色變化,心中涌現無盡柔情,腦袋發木,當下說道:
“好,我答應你便是,你且說罷?!?
“我要你永遠陪著我,永生永世。”蘭玉兒抬著頭凝視著關刀的臉,甜甜的說道。
關刀心中一熱,剛想答應,忽然想起胖子與自己的對話,頓時悚然一驚。
他忽然驚恐的想到:自己終有一天會被胖子那個惡魔奪去一切,包括生命。那么蘭玉兒,他最愛的人兒,最終也會被……
蘭玉兒一直凝望著關刀的臉龐,此刻見他突然目光瞪直,肌肉繃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驚恐的事情,連忙柔聲道:
“汪瑞,你怎么了?”
關刀不答,腦中一片混亂。許久之后,他強笑一聲,一點點的松開了蘭玉兒的身體。
蘭玉兒微微一愣,正要上前兩步,卻見關刀噔噔噔連退數步,緩緩的轉過身,身形一點點的淡了。
蘭玉兒大駭,尖叫道:
“汪瑞!你要干嘛去……”
卻聽關刀突然轉過身一聲怒吼,只道:“別跟過來!”聲音如雷霆轟鳴驟然炸響,只把蘭玉兒驚的一呆。
沒等她回過神來,關刀的身影已然于虛空中逐漸淡化,迅速消散了。
“汪瑞!”蘭玉兒又是一聲尖叫,撲倒在了關刀離去的地方,驚慌的四處張望,卻哪里有關刀的影子?
她的心中惶恐至極,只道是自己哪里惹怒了關刀,心下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一張俏臉四處張望著,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嘴中不斷的喃喃著,嗓子都沙啞了。
不遠處人流迅速往這邊靠了過來,只聽孫少爺有些焦急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但蘭玉兒又如何懂得這里的語言?只聽得滿耳的嘰里咕嚕,扭頭卻見一張張面孔向著她身上瞧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禁。
在她的視角中,這一道道人影便如一匹匹惡狼,一個個丑陋的巨人,一只只瘦小的畜牲……它們眼中帶著兇光和欲望凝視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幾日。
它們一步步的逼近,將自己的衣衫撕成碎片,貪婪的舔食著。她想掙扎,想殺光一切,但她卻無能為力……
豁然間,蘭玉兒一聲尖叫,只覺心中恐到極處,腦中卻是要炸開一般,眼前一黑,竟自昏了過去。她的身側不遠處,一道道人站定,都是有些遲疑的打量著蘭玉兒,一時竟沒有一人靠前。
就在這時,孫少爺突然從人群中鉆了出來,急急忙忙的跑到蘭玉兒的身邊,小心的喂了一小罐水。
等得片刻,見她兀自不醒,精致的眉頭微微皺緊,躊躇片刻后,孫少爺脫下外套,將蘭玉兒嬌小的身體裹住,這才小心的抱起,掃了一眼圍觀的眾人,來不及多想,小跑著越過人群,在眾多帳篷中尋得了一間,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