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時光匆匆而過，夕陽西下時，四人才從聚豐樓出來，半天的閑聊，讓幾人的關系增進不少。

胤祥和靈筠并排走在回宮的路上。

靈筠不經意的看向胤祥，只見他正用眼角瞄著她，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他笑什么？難道剛剛吃飯飯粒粘在嘴角了？慌忙用手去摸，沒有啊，頭發亂了？用手摸了摸，還好啊！斜眼又看了看胤祥，他卻好似遇到了什么好玩之事，也不說話，一直在笑。

靈筠被他笑的渾身發毛，終于忍不住爆發道：“你笑了一路了，究竟在笑什么？”

“沒什么。”胤祥看著撅著嘴，神情嗔怒的靈筠，笑著解釋道：“只是覺得認識你越久，就覺得你越不一樣。”

切，靈筠聳聳肩，滿不在乎道：“有什么不一樣，還不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巴，一雙眼睛。”

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沒規矩了，搖搖頭，有些無奈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指的是你的性格和處事的態度。”

靈筠聽這話明白了，站住腳步，看向胤祥，“你覺得我答應保泰和寧蓉兒幫他們，很是欠妥，對嗎？”

胤祥點點頭，神色莊重，“不是你答應的欠妥，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皇室規矩嚴，婚配皇室子弟的只能是八旗秀色和漢軍旗的女子，漢家女子最多也就是個侍妾的結局，那也得是高門大戶的女子，像寧蓉兒的出身，不可能進王府，就算王叔最終答應，皇阿瑪也不可能恩準。”

靈筠的神色暗了下來，胤祥的話不中聽，說的卻是事實，皇家規矩大，那一個個的規矩就像一道道枷鎖，壓在皇室子弟的肩頭，就連九五之尊的皇帝都要受枷鎖的制約，何況保泰呢？哼，都羨慕天家富貴，這樣失去自由的富貴，不要也罷。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下來，直到走到宮門口，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看看遠處的宮門，靈筠竟從心底生出一絲抗拒，那黑幕中的宮門，多像一只張著大嘴的巨獸，吞噬了人的七情六欲，吞噬了人的自由。

靈筠停下腳步，看著胤祥，擠出笑容，“我到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說著徑自向宮門走去。

“靈筠。”胤祥忽然喚出她的名字，靈筠止住腳步，胤祥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字一頓，極其認真的說道：“我-愿-意。”

靈筠神情露出一絲詫異，沒有誰能比她更明白這三個字的含義，那遠比多少句的海誓山盟，都要感人肺腑，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仰著頭，努力使淚水不低下，卻故作不知道：“你愿意什么？”

胤祥緩緩向靈筠走來，“如果你不喜歡紫禁城，我愿意帶你離開，春天攜手桃花谷賞桃花，夏季登泰山看日出，秋日馳騁塞外，看漠漠黃沙，冬日到江南小鎮，尋一處僻靜所在，圍爐賞雪，沒人打擾，沒有世俗牽絆，你說好嗎？”

靈筠抬頭深深看著他，“你舍得你的尊榮、你的富貴、你的如花美眷了？”

胤祥露出一絲笑容，“我不舍得。”伸手握住靈筠肩膀，“但我更舍不得你，我看著你在皇阿瑪身邊，雖然受盡榮寵，可卻險象環生，日日步步驚心，那樣的日子我不愿你過下去，一天都不舍得。”

靈筠的心被那如火的語言融化，拼命鑄就的堅強在一瞬間崩塌，淚水朦朧雙眼，撲進胤祥懷里，“謝謝你。只是現在的我不愿意。”

“為什么？！”胤祥有些不可思議。

靈筠脫離胤祥的懷抱，靜靜地看著他，她當然愿意跟他海角天涯，可她不能那么自私，除了她，他還是別人的兒子、兄弟、丈夫和父親，他們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她太了解胤祥了，他是個重情義的人，也許不稀罕那些虛名，但一定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她如果真的愛他，就不能逼他做出選擇。

心思百轉千回，半日，才緩緩吐出一句，“你讓我在好好想想吧。”說完不再看胤祥，轉身緩緩的走進了紫禁城。

夜幕里的乾清宮，燭火通明，看這情景，康熙應該在與朝中忠臣議事，也不打擾，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琉璃從房間里射了出來，看著靈筠焦急道：“你可算回來了，十四爺在這里等了你一整天，剛剛才走，留下話讓你今天晚上到御花園。”

靈筠如今心緒不寧，只隨意的嗯了一聲，然后“砰”的關上房門。

夜色漸濃，天空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靈筠坐在窗前，恍若未覺，想著胤祥，想著他今天所說的話，她不想辜負他的情誼，又不想讓他做自私的人，可自己又不愿永永遠遠被困在紫禁城，這種復雜而糾結的心情，讓她煩躁，讓她無奈。

“吱”的一聲，門被推開，琉璃輕輕走了進來，靈筠仿佛腦后長眼，竟情不自禁的問出了內心糾結的問題，“琉璃，如果你愛上一個人，想要跟他在一起，就必須要失去自由，就必須和其她女人分享他；但如果不顧一切將他帶走，那他就會成為，一個不負責任的人，你會怎么辦？”

身后沒有聲音，好一會兒，琉璃才輕聲說道：“小姐冰雪聰明，其實不用問琉璃，答案已在小姐心中，若小姐真的不愿舍棄自由，當初就不會答應籌備壽宴，重入宮廷了。既然已經決定了，又何必顧慮重重呢？”

琉璃的話像兜頭的冷水，使得靈筠猛然清醒，是啊，也許在潛移默化中，她已經拋棄了自由，選擇了胤祥，不然她為何不離開京城回江南，又或者她為何要盡心盡力籌備壽宴，難道真的沒想到這樣很可能會再入宮廷？

不由得又想起今日寧蓉兒的一番話，“人生中總是充滿了等待，等待的時間卻是最難熬最痛苦的。因為沒人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或許等來的是一場空，或許是幸福，畢竟未來是需要自己走的，等待時夾雜著希望的煎熬，但畢竟有希望啊！”

靈筠覺得整顆心在一瞬間豁然開朗，與其現在被愛與不愛所折磨，不如放開心胸，大膽去愛，即使結果真的痛徹心扉，但好歹心中還有一段美好的日子可以回憶，不會在短暫的生命中留有遺憾。

心想明白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轉身看向琉璃，一手拿著傘，看著自己的眼神期期艾艾，心里不覺疑惑，“琉璃，你干嘛？下這么大的雨你還要出去啊？”

琉璃一看靈筠這樣，就明白他早把胤禵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忙上前兩步，語氣急切道：“你忘了嗎？今兒晚上十四爺約你到御花園。”

經她這么一提醒，靈筠方才想了起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只是她今晚心里裝的全是胤祥，早把這件事給忘了，看看外面瓢潑的大雨，胤禵又不是傻瓜，下這么大的雨不會在等著了吧，可轉念一想，胤禵的性子軸的要命，說不定還真會等在那，嘴里嘟囔道：“淋病了還得怪到我頭上。”隨手抓起琉璃手中的雨傘，急匆匆向御花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