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余光媚，

戲看人間酸辣甜。

夜深人靜孤身苦，

高歌吟唱搏一回。

電視機里，黃梅劇的《珍珠塔》，還在繼續。黃月華已經沒有了先前，以及往日的濃趣了。她將手中的搖控器，放到了老伴，張振斌的面前，說：“給你了，我困了。”說著，她又打了個哈欠。

“謝謝了！……真沒想到，你這么霸道，我還一心一意的，想和你在一起！”張振斌說。

“你上一輩子里面，欠我的唄！”黃月華一邊脫著衣服，一邊說。

張振斌拿起遙控器，將電視機里面的節目，調離了戲劇頻道，調成了影視頻道，播放起了《還珠格格》。

“現在這個科學，真的是讓人受益！以前看電視，過了那個時間，就再也看不到，想要看的了。而現在，什么時候想看，點開就有。”張振斌說。

“嗯。”黃月華躺在張振斌的旁邊說。

張振斌抬起右手，將黃月華身后的被子拉了拉，掖了掖。他怕她身后陋風不舒服，甚至是著涼而感冒。

側身躺著的黃月華，面對的張振斌。兩只手，不松不緊地，抱著張振斌，坐著的右大腿。好像是，她不這樣抱著，張振斌就會，悄悄地跑掉似的。黃月華的這一習慣，正是張振斌想要的。曾經，他被人這樣地抱著過。那時，他一心一意地，想和她在一起，一輩子。可是，那人卻狠心地拋下了他！他以為，他這一輩子里，也就只能這樣了！一雙兒女的壓力，讓他無暇顧及其他。原本結婚就遲的他，快要五十歲了，還帶著兩個孩子。他不敢幻想，再去擁有女人了！他想，或許，這是老天爺，給他這樣安排的！

十幾年的時間，糊里糊涂地過去了。還好，一雙兒女，還沒讓他失望！都考進了名牌大學。

兩個兒女，都畢業了，都走進了，他們理想的單位。再后來，他們成家了。可是，他呢？他自己呢？他卻成了一個，孤寡的老人！每天，一個人進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冷冷清清！更為重要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睡眠時間縮短了。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時，除了吃飯，睡覺，無所事事！睡眠，只有那么幾個小時。白天還好，夜晚里面，一覺醒來，寂寞不已！若大的房間里面，死一樣地寂靜。為了不再沉靜，他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到了最高。可是，時間沒多久，窗戶外面的樓下，有人用兩根竹桿綁接起來，敲打他的窗戶。他打開窗戶往外一看，好家伙，下面站了好幾個人，都是左右鄰居。鄰居都是好鄰居，此時，誰都不再友好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你睡不著，也要讓別人陪著你嗎？……你白天沒事，可以打盹，可我們可是要上班的！相互體量，不是我們想與你發難！你也應該顧及顧及一下別人！”

面對著別人的指責，他能說什么呢？只能連連地道歉。然后，他把電視機堵氣似地關了。他知道，人家肯定是在窗外的下面，喊他多時了！電視機那嗡嗡的聲音，他沒能聽到外面的呼喊！撓民了，接下來，他再也不敢將電視機的音量，開到了最高。替左右鄰居想想，只能開到自己能夠聽到了，就再也不敢加大了。商品房，沒有隔音設置，鄰居與鄰居之間，得相互體量！自己再難熬，也只能是，自己默默地承受！

老天爺！為什么不能白天長一點，而夜晚短一點呢！可笑吧？他責怪宇宙！……真地，他開始胡思亂想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他那短短的睡眠里面，他經常的夢見自己，做著奇奇怪怪的事情。

兒媳婦生產了，回到了老家的這邊。可把張振斌樂的，一天到晚地裂著個大嘴。在別人的眼里，是因為他有了孫子，而才高興的。其實，事實上，不是的！

心情好，日子很好過。兒媳婦四十天的產假期，好像一晃就過去了。

送著兒子、兒媳婦，以及親家母，張振斌的心里，就像搬到了五味瓶。他的鼻子，一陣一陣地泛酸。他好想哭！“控制住，一定要控制住！”他在心里面告誡自己。

送走了兒子、兒媳婦，張振斌轉過身來，一路小跑，跑回了家中。

上了車的黃月華，突然想起了什么，對女兒、女婿說：“你們兩個先走，我隨后就來。”

“怎么啦，媽！是不是丟了東西啦？”女兒程月月問。

“懂得媽媽的，還是我女兒！我忙著收拾小外孫的東西，卻把我自己的換身衣服，給丟了。我得回去去拿。”黃月華說。

“媽，要不要我們換一下車票，等你！”女婿張翔問。

“不用了，你們先走。我拿了衣服，隨后就來。”黃月華說。

張振斌家，是農村，住在路邊小區。住房的結構，是三層樓房。住房的分配，是兩戶一連。一到二，和一到三。張振斌家，是二樓。

黃月華回來，張振斌家家的門關著。她伸手推了推，推不開。她還以為，張振斌多少天沒出去玩了！送走了她們，肯定是出去玩了！于是，她拿出手機，不打了張振斌的手機號。可是，手機是通的，卻沒人接電話。

應該不會錯啊？這是她來到這里的第二天，張振斌給他的號碼！當時，她還撥打過，決對不會錯！怎么就沒人接呢？她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管他呢！自己只是回來拿衣服，拿就走！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吧！這樣想的，她就從身上拿出來了鑰匙。這把鑰匙，也是那天，張振斌給她的。

開開門，來到了二樓。一到二樓，黃月華愣住了。張振斌在家里呢！可是，他卻在房間里面，像小孩子一樣，哇哇地這大哭呢！

黃月華明白了，這張振斌也太懦弱了！看到自己的兒子，以及孫子，讓自己給帶走了，他卻又沒辦法阻留。于是，送走了她們，自己回來，獨自地悲傷呢！這樣地想著，她三步并著兩步，來到了張振斌的房間里。動情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張振斌的肩頭，說：“親家，你這是干嘛呢？你兒子在我們那邊工作！又不是我霸占了你的兒子，和你的孫子！……你的兒子，還是你的兒子！你的孫子，還是你的孫子呀！”

“我……。”聽到黃月華說話，張振斌驚顫了一下。吃驚之下，只說了一個我字。然后，強迫自己，止住了悲嚎。抬起淚眼，用驚疑的目光，看著黃月華，問：“親家母，你咋又回來啦？”

“我把我的換身衣服，落在這兒了，我是回來取衣服的。”黃月華說。

“你們走了，我想起了曾經的種種，也就心中難過了起來。……讓親家母笑話了。唉……！我老都老了，可我還是改變不了，我多愁善感的屬性。”張振斌撒著慌地說。

“哦，是這樣啊？那我拿衣服走了。”黃月華說。

“嗯，慢慢走。有時間了，就和你女兒、女婿，帶上小外孫，一起過來玩。”張振斌說。

“嗯，我會跟他們一起，過來玩的！”黃月華說。

又是一個人了，難熬的日子，又開始了。這天夜里，張振斌一覺醒來，再也難以入睡。碾轉翻側了幾十分鐘后，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親家！……這個時候了，咋突然想起了打我電話啊？”電話那邊黃月華問。

“我……。……睡不著，想找你聊聊。”張振斌說。

“哦！……其實，這是我們人體的一種生理現象！到了一定年齡的人，睡眠自然減少的原因。”黃月華說。

“哦！……要這么說，親家母，那你也跟我一樣一樣啊？”張振斌問說。

“差不多吧！我也只比你才小了幾歲。”黃月華說。

張振斌一聽有門，立刻打開了話匣子：“親家母，你知道嗎？你那天轉回來看到我哭，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我好孤單，好寂寞！你們在我這邊的時候，也就那四十幾天里。我好高興，好開心喲。別人以為，我有了孫子，才高興，才開心的。其實不是！我是因為，家里面有了你們了，我才那樣的。……你們走了，我將又要孤寂難熬了！所以，我才那樣的。”

“聽你兒子說，你四十八歲時，就一個人了！也太難為你了喲！”黃月華說。

“親家母！其實那天，我那個樣子，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張振斌說。

“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說來聽聽。”黃月華說。

“我……，我說出來，你可別罵我哦！”張振斌說。

“我會罵你？與我有關嗎？”黃月華問。

“嗯。……”張振斌說。

“那我倒好奇了！你說說看。”黃月華說。

頓了頓，張振斌鼓足了勇氣說：“你到我們這邊來，是幾天以后，我就開始有了這種想法！可是，我卻不敢說！你們走的時候，我差點就說出來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外。送你們走后，我好后悔！我沒說出我心中的話！所以，你們走后，我也就后悔地哭了。”

“你還沒說主題呢？竟在賣關子！你再不說，我就掛了。”黃月華帶著威脅地說。

“我說、我說，別掛！我……，我想讓你留下來！”張振斌鼓足了勇氣說。

“啊……！……你臉不臉紅啊？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會產生出這種齷齪的念頭！”黃月華有點生氣的說。

“別生氣、別生氣！……我的想法并不是齷齪的！像我們這種年齡，并不是為了那種需要的想法！而是為了在一起說說話，相互有個照應。比如傷風感冒，孩子他們都忙！……如果有個老伴在身邊！那該有多好啊！”張振斌說。

黃月華沒說話，但也沒有掛機。過了好久、好久，黃月華才輕聲的說：“……我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