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勤在分院是作為助理醫師來工作的,不知道是陸辰的想法,還是陳浩博的安排。肖勤在整個分院的每個科室都有一段時間的實習,最后她留在了婦產科工作。
這是肖勤在婦產科工作的第三個月,也是她第二次見到黃茵。
黃茵是慶市師大的學生,今年二十二歲,大三,下一年準備去實習,這些都是肖勤從黃茵留下來的資料里看到的。
之所以對黃茵這樣記憶猶新,是因為黃茵太過特別,特別到肖勤這個平時記不住人臉的臉盲患者,對她也一下子就記了下來。
黃茵的個子不高,不到一米六,身材偏瘦,仿佛風吹就會倒下去的樣子,留著一頭披肩的長發,她的臉是標準的鵝蛋臉,一雙深邃的眼睛有著像海一般澄澈的藍色。
正是這雙藍色的眼眸,讓肖勤記住了她這個人,雖然黃茵的資料檔案里沒寫,不過肖勤想,她應該是個混血兒,有著國外的血統吧?
黃茵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在五月,五四青年節是大學城最熱鬧的時候,每個學校都會在這一天舉辦活動,文體都有,凡事體現青年大學生超期蓬勃,積極向上的活動,學校都給予支持。
肖勤歷來不愛參加這些活動,不過最后還是被輔導員硬給加了一個名字在田徑賽跑的項目上,賽跑安排在下午,早上肖勤沒事做就去了分院,正好就看見了黃茵來醫院做人流。
她一個人,穿了一套非常普通的黑色運動套裝,背著一個背包安靜的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等著醫生叫她的名字。
她的妊娠天數已經有點大了,快六十天,已經不適合藥流,只能做人流。醫生問她要做無痛的還是普通的?
黃茵問了一下價格,直接就選了普通人流。
醫生看著她瘦弱的身體,勸告她:“你這是初次受孕,孩子的妊娠天數也有點大了,我看你身體這么瘦弱又沒有家屬來陪產,如果是普通人流恐怕你會吃不消。”
可是黃茵卻咬牙堅持:“醫生,我可以!”
醫生無法,只能去給她安排手術。
肖勤看著她瘦弱的背影走出去,想起了當初的小姑姑,她那時候去做人流也是自己一個人,是不是也像現在的黃茵一樣,這樣的孤單和無助。
肖勤有一種沖動,很想跑出去阻止她,普通人流真的很痛,她親眼看到過一個女孩昨晚流產出來連路都走不了,直接是她男朋友背回去的。
她這樣瘦弱又怎么承受的了?
正當肖勤想要跟出去的時候,醫生卻突然叫住她:“肖勤!”然后朝她搖了搖頭。
肖勤明白醫生這是為她好,像黃茵這樣的女孩子,世上不會只有她這一個,她能幫她一個,以后還會遇到很多個,而且作為醫生,他們也把手術的風險告知她了,是黃茵自己的選擇,他們也無法。
黃茵最后還是做的普通人流,肖勤看到她顫抖著雙腿從手術室里出來,頭上已經痛的冒出了汗,卻還是一聲不吭,只是在醫院的長椅上坐著暫時休息。
肖勤還是看不下去,泡了一杯熱熱的紅糖水遞給她:“喝點吧,熱的喝了會舒服一點。”
“謝謝!”黃茵伸手慢慢的接過,整個人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不客氣!”肖勤說,最后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第二次見到黃茵是在七月,大學城里很多學校都已經放假,肖勤的學校也放假了,所以這些時間她天天都在醫院里。
夏天來了,慶市的天氣早起就已經開始熱了起來。黃茵穿了一條黑白波點的短袖連衣裙,看到醫生直接就說明了來意。
比起第一次來時的靜默無聲,這一次黃茵依舊,卻已經對醫院的流程非常熟悉,在醫生詢問情況的時候回答的非常流利,就連妊娠天數她也早已經算好——四十八天,可以選擇藥流。
醫生一看她兩次人流的間隔時間這么短,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建議她如果條件允許還是把孩子生下來。
可是黃茵并不聽,只是平靜的開口:“醫生,麻煩你給我開藥吧!”
對于這種兩次人流間隔時間這樣短的手術,醫生也不敢輕易給她開藥,最后是在請示過院長和對病人再三做思想工作以后,黃茵仍然堅持要流掉孩子,院長就只能在她的聲明書上,再多加了一句:該孕婦兩次妊娠時間間隔較短,醫院建議保留胚胎,但孕婦堅持……
黃茵在說明和保證書上簽過字以后,醫生最終還是給黃茵開了藥,并且再三交代了用法,還特地囑咐她,用一個干凈的小盆接住流下來的胚胎,查看胎膜是否完整,如果自己不能確定也可以帶到醫院來讓醫生檢查,切記如果藥流不干凈的話,要到醫院進行清宮手術,否則惡露就會一直不凈,嚴重影響身體。
黃茵點點頭,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提起她的興趣,拿好就診卡和病歷本就走了。
肖勤看著她,只覺得這一次,她的背影比上一次更瘦了,那樣一個弱不禁風的身體,真的能承受這樣手術的傷害嗎?
那個從未出現過,卻讓黃茵懷孕的男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是用怎樣的心來對待黃茵,讓她懷孕,又不肯擔負責任,卻讓這個女孩如此瘦弱的身軀就要承受那樣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