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經過幾年的流浪生活，走遍山山水水終于停留江南某城。他們喜歡這座小城的安靜氣息，喜歡靜靜流淌的清清河流，喜歡滿城載種的銀杏樹，喜歡遠處連綿起伏的青山。

運河邊某座小宅院，大門緊閉。庭院深處，一樹梨花正盛開。午后的陽光溫熙和人，風不起，梨花自落。

浩煙趁著晴好天氣曬草藥，一邊指導無瑕彈琴。

新請的廚娘在廚房烹茶。

應是有人拍門。門童去開門。

進來的女子托著一盤點心，臉上掛著恬淡的微笑，穿過前院進大廳繞過照壁，再跨過一道門檻，來至后院。

“你們幾日不出門咯，我和楓哥都不放心你們，特來瞧瞧。”

浩煙微笑迎接，將點心放置梨花樹下小圓桌上，廚娘端來茶水。拂衣路過琴旁，無瑕起身叫了一聲“舅媽”，又坐下翻看琴譜，繼續練習新的曲子。

“無瑕越來越安靜咯，這幾天也不竄門去玩玩。”

“前晚練劍腳扭傷也就沒出門，在家養著，今日她說一點不疼啦，還想著去城外爬山散散心呢。”

“好啊，明兒我們一起去，一個冬天不出遠門宅在家悶著慌呢，趁著春光好到處走走。”

“小榮在做什么？”

“楓哥教他練劍呢。”拂衣回道，又不由嘴角微微上揚。他夫妻倆過繼了內侄兒小榮做兒子，江楓愛如珍寶誓要將一身武藝傳授于小榮，父子倆感情日益融洽。

聽到小榮這名字，無瑕撥錯了琴弦，浩煙聽在耳里，不點破。

“楓哥過兩天出遠門一趟，說是幾個月方回來，明日我們聚聚。”

“好呢。”浩煙又去翻草藥，待會她要把草藥分類包好，晚間莊笙會來取，并且聊上一天的見聞再走，或者浩煙攜無瑕去道觀臨場學習診脈配藥。

拂衣起身告辭。浩煙去送。其實不必送，他們就住街對面。走過光滑的青石板街道，打開門，便聽到里面傳來兵器交戈聲。

浩煙佇立回望，粉融的日光籠罩整個街道以及街道盡頭的道觀，竹林深處有人出入，不是去祈福便是找神醫看病。從前寂落的道觀因為莊笙的到來，人來人往，香火鼎盛。

春風融融，幾個孩童來回奔跑撒歡，滾鐵環，疊羅漢。行人三三兩兩閑逛店鋪。有鄰居在吵架，有賣貨郎沿街叫賣，也有算命瞎子在同伴的牽引下招搖過市。有年輕女子從門口路過，回首瞧見浩煙俊俏的模樣，不禁和羞帶笑。

男子裝扮的浩煙啞然失笑，回身關門，將蕪雜的世界關在門外，無瑕回書房讀書去了。她的武藝由莊笙親自教導，須把課程早點學完，晚間方有時間練劍。

浩煙折一枝梨花去后院一間小屋，打開鎖，里面案幾上供奉著東方尋、徐小語、錦川的牌位。無瑕想念她的父母時，浩煙會帶她來此拜祭。許久不來這小屋，或許往事不可輕易觸動，順著命運的安排往前走，活在當下。屋里終日晦暗，浩煙點了蠟燭，將梨花供于案幾上。先是擦拭東方尋的木牌，喃喃說道：“無瑕現在很好，你放心啊。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帶她遠走高飛，其他的孩子無能為力，沒人能破這個局，在強大的命運面前，我們只能聽天由命。他們對曾茂沒有威脅，想來能夠保全性命吧。”

大木牌后面放置一尊小小的雕像，那是她亡兒的模樣，她拿出來，愛撫著，親吻著，胸中哀傷早已蕩平。人，真的可以與往事共存。日復一日，那些驚濤駭浪的過往逐漸成為前世記憶。沒有愛與恨，痛與苦，遠離是是非非，她喜歡上這種愉悅恬靜的生活，并因此身安心安，何況余生還有三二好友作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