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凝甫入這開闊世界不由覺得爽氣,終于能擺脫南宮逸夫的束縛,這些年來自己做夢都能想到他逼死自己娘親時候的丑惡,還有一掌打死肖寒時候的決絕,那狠辣的眼神至今讓人想來都覺得不寒而栗,而這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讓南宮凝覺得無法接受。
但是又想起自己曾經對肖寒的鞭打,或許自己的骨子里有著父親的狠戾,所以才對肖寒能夠下那么重的手,同時對他又有著極強的占有欲,但是如果當初知道自己不但無法得到他,反而讓他從世間消失,那一天她就不會擄走了林夢溪,也不會強留下肖寒了。經歷過肖寒的生死之后,南宮凝覺得自己似乎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刁蠻任性的大小姐,這一生,她不能再呆在南宮逸夫的身邊,將他當做保護傘,江湖人只知道她是南宮家的千金南宮凝,是武林盟主南宮逸夫的掌上明珠,卻無人知道她的任何心思和事跡。她寧愿一個人闖蕩這江湖,做一個快活自在的閑散人。哪怕無名無姓,或者百年后被人遺忘,也不覺得痛惜。
她要的不過是這世界最簡單的自由與瀟灑。往日她被囚禁在南宮世家的陰影之下,哪怕是自己住在梅莊也不得安生,而如今,她獨自騎馬馳騁,看著青山綠水,尋著阡陌的隱者所提及的風景,一路順風地走下去,這數日的自由已讓她心胸開闊起來。
一日,南宮凝興致極好,一路游玩沒顧上計算路程,待的天色昏暗卻行至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山腳只有一戶茅屋,立在這山水之間,眼看是無法在天黑前趕到附近的城鎮夜宿了,她走近那處簡陋茅屋,準備叩門,剛抬手,門已經被打開,開門是一名老太太,滿臉皺紋,佝僂著腰用已經混濁的眼睛瞇著瞧她:“兒啊你回來啦?”定睛一看發現并不是自己的兒子,“姑娘來這深山老林的有何貴干啊?”
南宮凝雙手抱拳道:“老夫人,在下獨自一人趕路,不想誤了時辰,怕是天黑也趕不到最近的客棧,想勞煩您借我一個鋪子,我只住一晚便走,這是住宿的費用您收下吧!”說完用手展開老人的一只手,將一塊碎銀放到老人的手心。
老人家眼睛是不太好,但是手中一摸就掂出了份量,連忙推拒道:“姑娘不必客氣,家里簡陋,但是一床多余的被褥還是有的,老太婆的里屋便讓給你住吧。至于這錢銀……”老太太還回到南宮凝手心,“這大可不必,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不便的地方多著呢,以后指不定要用上這銀兩,你自己收著吧。”
南宮凝很是感動,她在南宮家里,對自己好的無非幾個近伺下人,因了跟她時間長所以她能感覺到他們的真心,至于其他無不是覺得她不好相處而對她敬而遠之,而自小她也被教育,江湖險惡,人性本惡,忽然在青山綠水間遇見了這么一個愿意收留一個陌生人的老太太還不肯收錢,讓她不禁感慨萬千。
于是她不再推拒,心下思量,我若讓她收下她定然不肯,不如明天離去之時偷偷將銀兩放在她家,到時候她不收也得收了。這么想著,她甜甜地對著老太太叫了聲“謝謝婆婆。”便挽著她進了茅屋。
這屋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外面受著風雨的侵蝕已經是黑乎乎的模樣,內里借著一絲夕陽的光亮看起來還是很干凈整潔的,看起來這老太太也是利索干凈的,桌子的中間還擺放著一盆山花,給這屋子平添幾分生氣。
老婆摸索著端來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道:“姑娘莫嫌棄,家中只有這一點清粥小菜,你墊一下肚子吧。”
其實在平時,這簡陋吃食是毫不入南宮凝的眼睛的,但是今日是這善良的婆婆為自己端來,她捧起碗喝了個底朝天。吃完后,婆婆又端來熱水讓她洗漱,并為她在內間鋪好了被褥讓她休息,南宮凝確實困了,頭挨了枕頭就睡了。
此時的她不知道,這茅屋中的一宿會改變了自己進入江湖的目的,也改變了她今后闖蕩江湖的方法。
第一次醒來是婆婆的兒子回來了,婆婆低聲說道家里來了一個求宿的姑娘讓他手腳輕點,婆婆的兒子聽起來聲音也很年輕,表示自己今晚打地鋪,讓母親睡自己的床上。南宮凝睡意模糊中心里都濕潤起來,她自從看到母親和父親間的恩怨后便和自己的父親南宮逸夫之間水火不容,南宮逸夫對她只有強制的禁錮,而自己卻只想掙脫,兩個人矛盾不斷,何況南宮逸夫還親手打死了自小就認準要嫁給的肖寒,這樣母慈子孝的場面在南宮家怕是一輩子也看不到了。
待外屋兩人都休息后,南宮凝又進去了夢鄉,夢中聽得扎偶為環境吵鬧繁雜,成群的人擁戴著她走向一個背影,那背影秀挺昂揚,雙手背在身后,她心跳地無法自抑,漸漸靠近,那背影緩緩轉身,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肖寒!
南宮凝一下驚醒了,周圍還是喧囂不已,一時讓她辯不清是在夢中還是現實。外屋間或聽得有人咒罵,那是婆婆的兒子的聲音:“這地是我和父輩辛辛苦苦開荒所成,怎么忽然就成了你們家的,日日追逼不得還半夜鬧到家里來!”
另外一個男聲則是干笑:“小夏,你莫倔,這地雖是你家所開墾,這山卻屬于我們李家,這契約你簽也要簽,不簽也要簽!”說完,就聽得一陣響動,似乎是想強迫小夏簽這契約。
“呸!”南宮凝真真聽到小夏吐出的唾沫到人臉上的聲音。
“王八蛋!”那男人的聲音未落便聽到了刀劍出鞘的聲音,接著就是婆婆的尖叫聲。
南宮凝來不及細想起身就沖出了里屋。
外屋狹小的空間里站了足足有十個人,擠的密不透風,兩人手中舉著火把,個個腰中別著刀劍,而映入眼簾的是在火把關照下婆婆驚恐的臉龐。
小夏的脖子上一道鮮艷的血痕,先是密閉,忽然間就涌出了汩汩的鮮血,而他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息。婆婆悲痛欲絕:“你們這幫畜生!”便作勢要撲上去。南宮凝還來不及阻止,來人便將還沾染著血跡的劍刺向婆婆的胸膛,婆婆瞬間也倒在了血泊當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南宮凝還來不及反應,這母子二人早已經魂歸西天,南宮凝憤怒異常,轉身用仇恨地眼神盯著那個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穿著華麗,定是富貴人家出來的,連佩劍的花紋都是繁復異常,他見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瞪著自己,不禁出聲調笑:“喲,這小姑娘總不是小夏的小媳婦兒吧,可憐啊,年紀輕輕要守寡了,不如跟李爺我回去,做了我的第七房小妾。”說著,便伸手要去摸南宮凝吹彈可破的雪膚。
南宮凝指間發力,伸手鉗住那男人的手腕阻止他的靠近。
那人顯然是一驚,這一個嬌弱的小姑娘竟然有這么大的手勁兒,看來也是個練武之人,只是這一生的衣服水藍色,襯得嬌嫩異常,倒讓他想起來似乎是像一個人……
即使南宮凝用了十分的力氣,也沒能完全鉗住這個李爺,他哈哈一笑道:“看來你也不過是個路人,別多管閑事,速速離開,我便不再為難你。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你一定也不想在這深山里丟了性命吧。”李爺的眼中射出惡狠狠的綠光,似一匹狼一樣的狠毒。
南宮凝自小嬌生慣養,從未有人這樣對她惡語相向,當下那火爆脾氣就上來了,她見手是鉗制不住,抬腳點地便想踢向那張讓人看著就生厭的臉。
沒等她出腳,那個李爺卻已經仰面倒地,而他的胸膛處,赫然已經被射入了一枚小小的匕首!匕首發出幽幽的藍光,上面定是有劇毒。與他一起來的眾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南宮凝心里更是一驚,這匕首……不是南宮逸夫的手下慣常使用的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容他多想,又聽得耳邊“簌簌簌”幾聲,余下幾人紛紛倒下,再定睛一看,這幾人的身上都是有那毒匕首!
南宮凝轉身一看,外屋的窗戶并未關全,定是有人從屋后射出了這些匕首。她出門轉向屋后,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風聲吹過森林的“嗚嗚”聲。
“都出來吧!”南宮凝好整以暇沖屋子周圍的樹喊道,“我知道你們在跟蹤我,都出來!”
稍等片刻后,樹上跳下幾個人,用輕功輕松落地,對南宮凝拜倒:“大小姐萬安。”
“安什么安啊!我知道是那老頭派你們來的!”南宮凝氣的滿臉通紅,“你們在他們母子要受傷害的時候不解救,偏偏要在我行俠仗義的時候出手,什么意思啊你們!”
其中一人上前抱拳道:“啟稟大小姐,盟主只讓我們保護大小姐,并未讓我們保護其他人,這一切都是他們的定數……”
“定什么數啊!身為武林盟主,胸襟狹窄,見死不救,你們一個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不需要你們保護,你們快走!”南宮凝一聽他們提“盟主”就渾身來氣,那個自私又偽善的男人,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扒下他臉上偽裝的面具,讓世人都看到他的丑惡嘴臉!
“大小姐息怒,您要是不愿意見著我們,我們定不會讓您看見,但是盟主有令我們保護大小姐,我們不敢不從,譬如剛才那幫人,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若我們不痛下殺手怕是大小姐要遭遇不測,盟主先見之明,他也是關心大小姐……”
南宮凝打斷他的話:“第一,不管我看見看不見,你們都不要跟著我,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若我死在江湖那也是我的定數。第二,我和南宮逸夫已經斷絕關系,我不再是你們的大小姐,你們對我沒有任務保護的義務。第三,你們保護我,我也不會領情,更不會對那老家伙感激一分!”
那些人并不回答,只是互相對看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南宮凝明白自己是說不通這些死腦筋了,他們跟隨了南宮逸夫多年,忠心耿耿,哪里是能被自己的幾句言語所能說服的。
她氣極卻也別無他法,轉身去屋里托出來婆婆和小夏的尸體就地掩埋,而剩余則一把火全部燒掉了。
她看著熊熊燃燒的茅屋,眼里不禁流出淚水,自己雖然和這母子兩人并未過多接觸,但是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善意,而那些衣著亮麗的所謂“知名人士”也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竟然強迫無依無靠的窮苦人簽訂所謂的合約,讓辛苦種出來的莊稼每年要交那么多的賦稅給他們,真是可惡。這些人的家財萬貫莫不都是這樣搜刮而來,那自己家里呢?
南宮凝不愿多想,只是在心中暗暗產生一個想法,今后她不再只顧著自己游山玩水,要為窮苦人多做一點事情!
天色漸漸亮了,茅屋也被化成一堆厚厚的灰燼,青山綠水間小鳥開始歌唱,潺潺的山泉依然不停歇地從山上流下,這景色美好,而南宮凝卻無心欣賞,之前幾天沒想太多,只覺得江湖也不過這樣,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危險,現在看來,定是南宮逸夫派出的人為他掃清了障礙,但是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卻千萬不能有這幫人的參與……
自從知道身后有人暗中跟蹤后,她不時能感覺到自己被很多雙眼睛盯著,覺得渾身不自在。怎么才能擺脫呢?南宮凝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亮。
她下馬沖身后喊道:“我覺得身上黏膩,想洗澡,你們先出來,我要把你們的眼睛都綁上,然后你們走遠點!”
不多時,幾個人影從身后的樹上落下,依次排開站在她面前恭敬道:“大小姐,我們并不想為難您,您還是找間客棧再洗浴吧。”
南宮凝昂頭睥睨道:“本小姐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