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 青春遠記錄
- 津禮
- 1909字
- 2022-02-21 17:10:00
第二天,一陣陣哀樂傳入她耳邊,睜開眼醒來,意識到父親走了,痛楚又立即襲上來,昨夜她肝腸寸斷,在極盡痛苦中睡去,便不再感覺到疼痛,一夜無夢。
睡眠和酒精一樣,都可以讓人暫時忘卻一切,唯一不同的是清醒時,因睡眠而忘卻的痛會加倍返還回來,因酒精而忘卻的痛,會繼續暫時維持著麻木狀態。身體器官無比難受,精神便顯得次要,待酒完全清醒,身體也完全恢復,痛便回來了。
真正能治愈痛苦的是時間,它會帶著人們在它的洪流里沉淀,一層一層消去痛的程度,將傷痕慢慢忘卻,迎來新的幸福,和新的痛苦。
起床,凌亂的頭發、紅腫的眼睛、透紅的臉頰、眼淚依舊在流,安小遠心里罵自己道:你怎么那么多眼淚?你身體的水分不全部從眼睛里流出來,你是不是就死不罷休!你的心已經成死灰了,還能繼續跳動?
走出房間,外面的人們都在做什么呢?別哭了,別人會為自己的假傷悲而埋汰你的。
有正在整理席桌的,有正在吃著東西的,有正在喝茶聊天的,有在廚房忙碌準備的。音樂是從門外傳來的,有人吹著嗩吶,有人拉著二胡,有人吹著笛子,有人打著電子琴,有人配合著這些音樂在啼啼哭哭地唱,這些人里,唯獨沒有人眼睛里看得見哀傷。
母親依舊在她的臥室里半躺著,這個家除了嗣堂,那里便是她最親近的地方,她在這個家的一多半時間都是在那里度過。
姐姐呢?詢問了身邊的人,姐姐去給村子人報信去了。
今天大年初一,她會去給哪家報信,又要怎么跟人家開口?正想著姐姐回來了,看見她便向她走過來。
“別哭了,看你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安小遠心里反問:“那我是要笑嗎?”
她現在看著母親和姐姐都是滿腔憎意,恨之入骨!
“一會就有人過來抬棺材了,墓已經挖好了,你把衣服穿好,孝帽子戴好,一會出發的時候我叫你?!闭f完就進去母親房間。
她記得之前爺爺死的時候,家里的風俗尚還記得,最遲也要三天后才會埋人,還有一個整晚上,是要跪在靈堂前守孝。現在爸爸依舊放在那里,連個靈堂都沒有,就要被入土了嗎?她沖進母親臥室發出疑問,“沒有設靈堂就要把爸爸埋掉嗎?難道不用每個人奠酒嗎?”
母親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說話的聲音卻能穿透她的鼓膜,“那你還想怎樣,大年三十的弄出這么檔子事,已經夠丟人了,再說今天村子還有人結婚,本來都不能叫奏樂隊,想著可憐,才叫了樂隊,哀樂都奏了你還想怎樣?守靈,你守嗎?讓你看你爸最后一眼,你都躲的跟耗子一樣,還期望我這老骨頭一晚上跪在那里不成?”
聽罷默不作聲,她想不出要對眼前這個女人說些什么,昨夜她已經向姐姐發了火,但她并不愿意向母親發火,那是對牛彈琴。因為她即使聽完,也不會感覺到自身有問題,相反會在別人身上找原因,她永遠都這么活著。
突然微笑,靜靜地看著母親,走到她旁邊附在耳邊,咬牙切齒狠狠地說:“你等著,你也有死的一天?!?
她希望這句話,是她和這個女人說的最后一句。
她姐姐立馬過來,使勁的扯了扯她胳膊,把她往房子外面拽,一邊拽一邊說:“這事你不要插手了,讓你做什么你跟著做什么就可以了?!?
安小遠真想此刻就這么走掉,可她舍不得父親,即使再想逃,她也要送完父親最后一程。
從墳上回來,她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任誰敲也不再開門。在房子里用手機拍照,一張一張記錄父親臨終前幾天的行動,就這樣不吃不喝直到又有人敲門。
“安小遠,你在里面嗎?你出來!”
她依舊不愿開門,可這說話的聲音怎么那么熟悉,似乎每一個音弦,都能撥動起她的心跳,讓她感到欣慰。
“你出來,我是程燁!”
程燁,是的,她這才想起來母親口中所講的村里有人結婚,正是說的程燁,姐姐打電話的時候也說了,他大年初一要結婚。
他說過,我結婚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回來,所以她不想回來,所以她找理由拒絕了父親??涩F在,他不在婚禮上,跑這里來做什么?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婚禮結束了嗎?可即使結束了,他還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打開門,他沒有穿西裝,而是一身便裝,頭上還戴了帽子,開門瞬間她的手就被拉起,視若無睹地拽著她往出走。
她一邊跟著他走,一邊留心地看四周,因為是亂事,沒人注意到他們兩個,暗想真好。不會有可怕的閑言碎語,不會有可怕的恩怨情仇,暫時也不會有吞噬靈魂的痛苦,被他牽起手那刻,百感交集涌上她的內心,但里面,竟沒有一絲痛苦和半毫難受。
安小遠認得這條路,她曾沿著這條路去麻將館叫姐姐吃飯,正是走過這條路,她才見到了七年不曾相見的他。
可能是大年初一的原因,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兩旁的樹木都耷拉著腦袋,蕭條一片沒有一絲生機,卻又蓄勢待發地等待著春的到來。
她從家里出來的匆忙,沒有穿外套,浸入骨髓的寒冷迎面撲來,并沒有讓她生畏,卻發自內心的感覺到陣陣暖意,和他正在親密接觸就是這具寒冷的身體,還有那雙被他緊握卻冰冷的手。
麻將館的旁邊是通往旅社的小道,通過樓梯臺階上去,安小遠突然問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