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 青春遠記錄
- 津禮
- 4998字
- 2022-03-16 07:10:00
飯桌上。
任盈盈吃一口飯,安小遠示意她裝惡心,只是不用裝,就光看著安小遠點的這些菜,燉羊肉、片片鴨、紅燒肘子等,早已經開始惡心了。
“咦,盈盈,你怎么了?”
“哦,沒事,不知道。”
“我怎么覺著你怪怪的。”
田軍是個聰明人,辦公室里見她不時嘔吐就已經猜到幾分,只是不敢確認,這會見安小遠頗有興師問罪的派頭,心里就勸明白了,只一邊吃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她可能懷孕了。”
“什么,盈盈,你不會吧?”
兩個人都沒想到田軍這么直接,任盈盈看著桌上的菜實在難受,于是去了洗手間。
見她走了,安小遠也不再裝,直接問田軍:“你準備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有沒有搞錯,你給人家肚子撒了種子,現在問什么怎么辦,以前還覺得你挺負責的,現在出了事就開溜,你還是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我怎么撒種子?”田軍打趣道,其實他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辦。
“你有病。”
“有病撒下的種子怎么可能這么健康的就發芽了?”又故意開起了玩笑。
“沒法和你溝通,我告訴你,要是敢讓丹丹把這個孩子打掉,我和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看你今天點的菜的確是吃不了,一會咱兜著帶走吧!”
“你以為是三歲小孩玩過家家呢?還有心思開玩笑?田軍我告訴你,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謊話,”她越想越氣憤,于是拿起筷子就朝他扔了過去,“你會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看著被他逗的發火的安小遠,他趕忙說道:“你放心,我會和家里說這件事的,如果他們不支持,我絕對會站在我的立場跟他們好好講道理的。剛才說那些,就是看氣氛有點凝重,想換換氣...你別往心里去呀!”
“哼,悶你。”
“對對對,我的錯,你悶我,別悶自己就行了。”
“我也悶你。”任盈盈從洗手間很快就出來了,一直站在不遠處聽著他們的對話,心情跟安小遠一樣,氣他這個時候還能開出玩笑來。
“那不行,你可不能悶,悶誰都不行,你得開開心心的,讓小不點也跟著開開心心的。”邊說邊摸著她的肚皮。
有時候我們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自以為都是對的,其實卻全部都是錯的。
而錯的時間里遇到錯的人,自以為都是錯的,或許卻全部是對的。
對錯之間,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起決定作用的則是我們的心態,和彼此的性格脾氣。
在那么一個花開的甚好天眷戀的地方,他們孕育出了一個生命。看著任盈盈臉上洋溢著的幸福,安小遠不得不承認,她羨慕了。
隔了兩天的時間,這兩天她一直只與白玲瓏密切來往,兩人已大致勾畫出了行動的細節。
這天晚上七點多鐘,她又接到姐姐的來電,聽姐姐的語氣很著急,又很無力,問她在哪里,想在她這里住幾天。
一時想不到更好的地方,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好如實說了自己的所在位置,等姐姐到來。
小區門口,見到姐姐的時候她差點認不出,幾天不見的時間,她怎么會如此憔悴,面無血色渾身無力,全身像是被拆散過一樣。
“你怎么了?”
“沒事,我想躺著。”
趕緊攙扶著她到自己房子躺下,熱了杯牛奶,遞給她喝。
“你這是怎么了?能和我說話嗎?不能的話就先躺著。”看著姐姐臉上沒有一絲血氣,既擔心她的狀態,又好奇著原因。
“沒事,躺著好多了,我剛從醫院出來。”
“醫院?你去醫院做什么?”
“做子宮切除手術。”
“什么?怎么會這樣?”姐姐的臉上寫滿了憂傷,她覺得有根刺鯁在喉嚨里,卡的她無比難受。切除了子宮,以后就不可能再生孩子,一想到這里心里又極端難過起來,姐姐秉性溫柔,做出這么殘酷的事來,一定是痛苦到了極點,她心底的痛楚也一瞬間跟著濃重起來,傷心地問道:“手術已經做了嗎?”
她姐姐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做了,心里痛快多了。”
“那母親怎么會同意?”母親,是她所有不幸的開始,也是姐姐所有不幸的終結。
“那天你從家里走后,她第二天就回來了,從你姐夫那里得知你回來過,就質問我怎么不留住你,我只說留了留不住,她便很氣憤,一直怪我沒有留住你,話說的多了我就和她頂了幾句,然后她就開始罵我,罵的好難聽,”說著哭了起來,“她還扇了我兩巴掌。”
從小到大,她的姐姐何止受到過這種屈辱,就連被別的小孩罵,她母親都要理直氣壯的找到人家家里,讓別人給她姐姐道歉,被她罵已經是難以承受了,還挨她一打,這一打,就打掉了從小到大姐姐對她的所有容忍和順從,對姐姐而言也是嚇得不輕。
“哦,然后你就從家里出來了嗎?”
“嗯,我出來她也不管,可能她真的是對我失望透頂,不打算要我了。”
拿來毛巾替姐姐擦掉眼淚,“可你去切除子宮,對你也是傷害呢。”
“現在說什么都來不及了,我當時又難受又沖動,一氣之下就直接去了醫院。醫生本來不同意,說要家人陪同,我說家人都沒有時間,他又問我什么原因,我說我孩子已經有了,有慢性骨盆腔疼痛的癥狀,必須要做手術,他也就同意了。”
“哦,你真的有那癥狀嗎?”
“有,上次去醫院就查出來了,經常坐著不動,這病那病多的很。”
“那你來我這里,她知道嗎?”
“不知道,我出來兩天了她也沒有打電話找我,估計是想著我會回去吧!可是我不想回去了,我能暫時住在你這里嗎?”
“哦,可以呀!打算住多久?”如果姐姐要一直住在她這里,那她必須得重新找個地方了,因為和白玲瓏已經確定好了對策,首先她需要模仿馬秋,其次才能嫁禍,她不能讓姐姐發現她的可疑。
“我也不知道。”
“那也沒事,你住著就行,我可能不經常在家,但是會找保姆來照顧你的。”
“其實我是不敢回家,真的很后悔,可是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我真的好奇想看看,她既然已經打了我,在知道我已經徹底不能生后,會怎樣對待我。”
“別多想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沒?我去買來。”
“我只能喝湯。”
“那我去外面打包一份魚湯回來吧!”
下了電梯出來的時候,又見到上次微醉的那個女孩,這次截然不同的是,她沒有穿職業裝,依舊化著淡妝,明艷照人讓人眼前一亮。安小遠笑了笑打了聲招呼:“你好呀,又碰到你了。”
王筱希正準備上電梯,感覺有人同自己講話,于是停下來問:“你是在同我講話嗎?我們認識嗎?”
“哦,呵呵,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我們在電梯里碰到過,你忘了嗎?我還幫你按樓層了,看你一副喝醉的樣子,我后來還不放心上樓去找了你,只可惜你已經不見了。”
王筱希已經忘了有這么回事,淺笑著說:“是嗎?真是謝謝你,我叫王筱希。”
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一臉開心地笑著說:“沒事的,我叫安小遠。”
“那我就先上去了。”
“嗯。”等她走進了電梯,安小遠才懊惱著后悔,方才沒有留對方的電話號碼,因為她的潛意識,教唆著她去認識這個人。
買好了吃的東西回來,姐姐臉上已經眼淚橫流,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媽媽剛才打電話來了,我跟她又吵了一架。”
“你跟她置什么氣呢。”
“她讓我立馬回去,我說我不回去,以后都不回去,她就又罵了起來,我好害怕她罵我。”
心想害怕罵做什么,她從小都不知道被罵過多少回,沒一點值得害怕的,安慰著說道:“害怕罵做什么?我都習慣了。”
“我說我在你這呆著,過幾天再回去。”
安小遠心里驚慌了起來,“她怎么說?”
“她沒怎么說,就問了地址,說明天過來接我,順便看看你。”
“你沒說你做手術吧?”
“我不敢說。”
“那就永遠不要說,以后她陪你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盡量讓醫生幫助你開些假證明,被她知道,還不知道會怎么做!”
“哦,我真的后悔了。”
一邊安慰她一邊喂她喝著魚湯,讓她注意休息。如果世上有后悔就能挽回的先例,就像人生的電源痛苦的時候能關掉,幸福的時候再打開,如果真有這么極端完美的事情,那也只能出現在夢里了。
喝完了魚湯剛躺下不久,姐姐的電話鈴聲就又響了,她發現姐姐拿起手機看了來電人,臉上竟浮起了笑容,這個時候這樣的境況,能讓悲痛欲絕的心情瞬間開花的事情,會是什么?
“嗯,我在外面,沒事,你不用擔心。”
“可能明天就回去了。”
“嗯,我也愛你,到時再聯系。”
安小遠聽著他們對話的語氣曖昧到極點,對方還先說了愛她,并不像是姐夫的電話,于是問她:“誰的電話?”
“沒誰的。”
猛然想起之前王松果哭訴的來電,她心里一驚,試探地問“是萬鼎勛打來的嗎?”
“你怎么知道?”
她竟然沒有否認,而是確認著問她怎么知道,安小遠覺得自己眼前瞬間天昏地暗了起來,這個曾經在她耳邊說過自己以后不會再說愛的男子,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又向她的姐姐說了愛,原來他的愛,是這般廉價嗎?
定了定神問道:“你們之間,是什么關系?”她問的猶豫,明知道答案,卻又不愿意承認,非得讓別人親口說出來才肯罷休,殊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承受,那赤裸裸的打擊。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累了,想睡了。”
“哦,也好。”
賊喊捉賊的時候也和現在一樣。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不是你腦子里正想的那樣,我不是賊,只是走錯了家門,她也不想再同姐姐講什么,萬千的思緒已經覆蓋了她的整個思維,她陷入了痛心的深思。
萬鼎勛,這個對她而言無法割舍和忘卻的名字,此刻卻被蓋上了背叛的印章,她不知道這背叛來自哪里,一心只覺得他背離自己叛變了自己。他要愛人,她不阻擋,可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姐姐,他是在嘲笑她嗎?還是在報復她?報復她對他感情的莫名回避,報復她對他的刻意遠離。初戀,一開始于她而言,就是如鯁在喉的毒蘋果,當時明知它有毒,卻依舊心甘情愿地吞它下咽,讓甜蜜的滋味順腸滑過,帶來觸目驚心灼熱的痛楚。
此刻她想否認,否認掉她對黃大海和黃文棟的感情,深深的體會萬鼎勛帶給她這難以平復的傷心欲絕,也正是這一剎那,她的靈魂出竅,赤裸裸地矗立在她面前,當她看清自己的本來面目,認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惻隱之心,眼睛再也流不出眼淚來,她真的是這樣的嗎?
她從生下來開始,就為自己建筑著防備的堡壘,她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卻配合著別人,配合著自己演著一出又一出情感的戲碼。
明明是貪想安逸,卻非要為自己找一個為了孩子的高尚理由和借口,編造出一系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謊言。
明明是貪戀幸福,卻把沒有未來的明天看作出口,一心仰仗著別人給的愛,踐踏別人的青春和時間。
不是的,她曾經癡情于萬鼎勛,又曾愛戀于黃大海,現在,她愿意為了和黃文棟的未來,不惜賭上自己的人生,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認真對待的感情一幕一幕地浮現,內心灼熱的痛翻涌著嵌入骨髓,隨之而來的撕裂讓她窒息,身體卻已近冰涼。
她不愿意承認,自己曾經付出的時間都只是凄涼的一個笑話,她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個荒誕不經的笑話,為何連感情,都要被妄自定義成笑話。
托爾斯泰說過:人都有兩面性,一個是獸性的我和一個人性的我。
安小遠正被自己獸性的一面吞噬,她把思想都放在追究萬鼎勛的背叛上,卻突然醒悟自己對萬鼎勛,何嘗不是一種背叛,所以當她領悟的瞬間,就徹底迷失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以為自己與生俱來的防備早已固化成了虛偽。
她認為自己一直被動的表現出一副冷冰冰的高姿態,全是仰仗內心有對萬鼎勛的真愛,可這真愛在經歷了黃大海沒齒難忘的恩情之后,變得飄搖不定,他是她生命里一朵異樣的花,這花時刻向著太陽,領著她,遠離母親的束縛和折磨,步入正常的生活軌跡,以為會走到永遠。可這永遠在遇上黃文棟之后,徹底瓦解,如果當初不必一副真愛就得從一而終的固執,早早的跟黃文棟在一起,這些年的空洞和彷徨、苦悶和悵惘也就不復存在。
痛苦使人神經過敏、情緒失常、呼吸紊亂,因為想到了黃文棟,他那孩子般的哭,孩子般的笑,孩子般的溫暖,以及歷歷在目的美好,得以讓安小遠緩過來,嘴角隨即浮現出一絲微笑,她姐姐不正如她一樣,即使是在生不如死的狀態下,心中存有希望,臉上就會有笑容。
深呼吸,再呼吸,有他,終會雨過天晴。
淡淡地笑一笑,愛了就愛了。他有他新的愛情,我也已有我的戀人和歸宿,我們扯平了,彼此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感情了,如果非要說出之間的關系,只是那天的一夜情而已。
即使一開始,因為他的背叛,因為他選擇的愛人是她姐姐讓她一時難以承受。可人和人之間,不論善與惡,不論貪婪與欲望,不論道德與責任,人都只是組成這世界的一分子,有著人類該有的秉性,利用著自己的本能而生存。
小時候她和姐姐天壤之別的待遇,讓她幼小的心靈只知道埋怨和憎惡。她恨母親,恨自己不能快快長大。后來在她的記憶里,除了有不幸的童年,還有改變她不幸的那個親切叔叔。她的不幸和幸運都拜母親所賜,漸漸的,怨恨少了,彼此相安無事地在一個空間里,隨著時間的推移,共處到她長大。
兒時的記憶已經淡忘,她依舊喊她媽媽,直到看到那張定身契,直到一個母親讓自己的女兒去做別人的小三,她以為已經淡忘的記憶,越發殘酷地呈現在她腦海,痛變本加厲徹到極致,讓她哭,讓她笑,讓她釋懷。
和怨恨一起消失的,還有母親這個原本神圣的詞語。從此在她眼里,母親只是大千世界上的一個女人,一個和自己有著親密血緣關系的可憐女人,但她依舊忌諱著,不愿和她有所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