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么地喜歡花兒。

媽媽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天我的大姑父送了我一盆薄荷草，我就獨自蹲在薄荷草的旁邊，癡癡地看了它一個下午。小孩子從來都是喜歡活蹦亂跳、爬上爬下的，有了一個玩具也常常不懂得愛惜，不是摔爛了就是拆掉了。可我卻那么喜歡靜，那么地安穩，那么地喜愛花和草。

等我到了縣城，開始上小學的時候，我開始種花了。我一種花，就種了九個春夏。等到我中考結束，要去外地上高中的時候，我的花兒便荒蕪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花，便都荒蕪了。

我家是沒有院子的，屋外只有一個狹小的陽臺。后來我又擁有了一個小房子的屋頂。那是因為，我們家租住的房子在二樓，一樓房東的院子里有一間小平房，我在陽臺和這屋頂之見搭一塊木板，便可以走到這屋頂上來。于是這陽臺和這小房子的屋頂，便是我種花的園地了。

縣城里是沒有土的，或者說縣城里的土，都是沙子。到處是水泥，到處是樓房，偶爾的一片土地，也挖不出一捧好土來。我珍惜土，便像珍愛花一樣。我的花，在那樣的沙土里總也長不好，我就沮喪地去問媽媽。于是在我們去鄉村外婆家的時候，就從田里挖了一袋子泥土回來，專門用來種花。有時還從外婆家取來一小包曬干的雞糞粉末，給花兒施肥。眼看著，我種的花都葳蕤起來了。

我所種的花，幾乎沒有一種是名花，都是諸如仙人掌、仙人球、夜來香、雞冠花、牽牛花之類，從起先的三五盆，到幾十盆，到綠云紅霧淹沒了小平房頂和半個陽臺，走路的人都沒地方擱腳了。每一棵花，大抵都是從一棵小苗、一粒種子長起，一天天，一年年，經歷了春雨秋露，熬過了冰雪霜寒，越發地茁壯，越發地蔥蘢了。

那一棵挺秀的夾竹桃，用狹長而潔凈的葉子，托起一朵朵粉紅色的云霞，那青郁的玉樹，閃耀著濃烈的生命朝氣；一池夜來香，一片太陽花，一叢紫羅蘭，都唱著青春的歌，燃燒著生命的火。

有幾棵牽牛，在春天發了芽，爾后便蓬蓬勃勃地，順著通往樓頂的爬梯向上爬去，那淺綠色的渾厚的葉子，一片一片，從下往上，酣暢地舒展開來。夏天的早晨，我醒來去陽臺，它們已然開出大朵大朵紫色的花了，那花是那樣恬靜，那樣鮮麗，在粲然的熱情里，又透著無限的深情。晨風拂過，葉子和花，便微微地搖曳起來。

一坨坨細碎的陽光灑下來，夏天來了。所有的花兒相繼綻放，一派生機盎然。白蝴蝶飛來了，金蝴蝶飛來了，蜜蜂和小鳥都飛來了，采蜜的采蜜，覓食的覓食。鄰居家的爺爺、房東的嬸子，都笑吟吟地贊道：“小飛，你種的花變成小花園啦！”

我每天放學歸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的花。早在春寒料峭時，我就去看那埋著花籽的土是不是干了，那些種子是不是發芽了，在屋里經了一冬的花兒搬出屋后，有沒有釀出新芽。天氣一日熱似一日，我一回家就忙著澆花了，澆了一桶水，又拎一桶水，每一棵干渴的花兒，哪怕是一棵草，我也舍不得它渴著。

媽媽說澆花用的水，每天每天，太多了。于是她把洗過菜的水、淘過米的水，都攢下來，給我去澆花。

我澆完了花，又總要蹲在花前，呆呆地看上許久。我不知道那些葉片是什么時候變大一點的，我盯著它們的時候，它們是不好意思變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