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鋪子的老店在蓉城的北門。

鋪子不臨街，在一條狹長的巷子里，離藥材市場很近。

門上的招牌已經改叫了參茸堂。

高燃兜里揣著師父說的紅條子，手里提著諾鄧火腿，站在參茸堂門口喘著氣。

這條火腿可不輕，足足有十多公斤。

他下車后，又提著走了一大截。

等氣喘勻后，才邁進參茸堂。

穿過天井，就到了前廳，也就買藥的地方，后面是庫房和馬家人住的地方。

高燃跟著師父來過幾次，對這里也算有點兒印象。

屋里的伙計見到他，熱情地問道：“先生買點什么藥材？”

“我找馬爺。”高燃笑著回應：“給他送點東西。”

伙計看見他纏著的火腿，瞬間意會：“您稍等，我去喊馬爺。”另一位伙計則招呼他到邊上的茶桌坐著休息。

不一會兒，一位精神飽滿、氣度不凡的中年人走來了前廳。

他就是馬元初，參茸堂的東家，年紀已經有六十多了，可能是因為家中販藥，善于保養，滿頭的黑發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

馬元初見到高燃，哈哈笑道：“小小高，你今天怎么有空過來？過來就過來，怎么還帶著東西啊。”

他邊說邊坐在了茶臺的主位上：“我弄了點兒普洱老茶，你待會兒給你師父帶回去。”

高燃對他喊自己小小高，并不奇怪。馬元初喊自己師父小高，自然自己就是小小高了。

他笑著問：“馬爺，這火腿您看放哪里合適？”

火腿雖然包著，仍然可以感到一股腌制的油膩氣息，對前廳的客人會印象不好，覺得這家鋪子的藥材串味了。

馬爺一抬手，喊了個伙計過來：“你把它放去后廚吧。”

然后，給高燃面前放上一個洗好的杯子。

倒入茶水后，才問道：“有事兒？”

高燃忙將兜里的紅條子遞過去：“我師父，讓我把這條子給您。”

馬元初接過條子一看，緩緩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后才說：

“原來庫房里的那個東西是你們的啊。”

“小小高，你跟我來。”

說完，他就帶著高燃去了后面的院子。

院子的左右兩邊都是庫房，趁著天氣好門口都晾著藥材。

兩人的正前方是一間會客廳，一位穿著福壽暗紋馬褂的老者，正在喝著紅棗養生茶，嘴里還在哼唱著戲曲。

“你休道郭家富貴全仗你，聽我把舊事提一提，安祿山起兵犯京畿.....”

老者見到馬元初過來，身邊還帶著一位小年輕問道：“這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沒見過。”

“馬老好。”高燃乖巧地喊了一句。

“父親，您忘了，這是小高的徒弟。”馬元初給老者解釋。

“你帶他過來是有什么事嗎？”老者問道。

這位馬老高燃來蓉城那么多年，只跟著師父見過兩次。

知道老者是馬元初的父親，叫做馬本和，年紀沒有九十，也有八十七八了，除此外對老者的信息知道的非常少。

馬元初將手中的紅條子遞了上去：“父親，您看看這是您寫的嗎？”

“我還以為弄丟了呢。”馬本和一見上面的字百感交集，拿著條子的手因為情緒地起伏，一直在上下抖動，加上他的年紀，抖得幅度很大。

高燃也是很奇怪，昨天他也看過條子。

上面只是用毛筆寫著一行字：馬家鋪子代存廣陳七兩。

落款時間是：民國三十四年。

馬本和將條子緊緊攥在手里，然后和藹地問：

“娃娃，遇到事兒了？”

高燃點點頭，說了租鋪面缺錢的情況。

馬本和細細的聽著高燃說完，然后笑著道：

“我還以為是啥大事兒。”

“老大，你最近在望江路是不是新盤了一個鋪子？”

“有這事，父親。”馬元初回答。

“那鋪子別租了，給小高的徒弟當菜館。”馬本和直接吩咐說。

高燃聽到這個安排，異常驚訝，結結巴巴說：

“馬.....馬老....這，這不合適吧？”

“那里的鋪租很貴的。”

很早之前高德彪就打聽過，那邊的鋪子最少四百一平，盡管現在受到疫情影響，但也差不了太多。

馬本和聽了高燃的話，笑得白胡須都翹了起來。

“娃娃，你這張條子，不說多，買它個五間六間的不成問題。”

高燃被這句話驚住了，五間六間，一間就算兩百萬的話。

這張條子就值一千多萬。

那自己還奮斗個啥，不是穩穩地躺贏嘛。

馬本和看著高燃掩不住地笑意，早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一句話直接戳破：“鋪子有了，店上再借你七萬裝修。”

“至于這張紙呢，你也用不上了，你拿回去。”

然后又吩咐說：“元初，你以參茸堂的名義寫一張。”

“好的，父親。”馬元初點頭回應。

“馬老，那廣陳到底是啥？”高燃好奇地問道。

“元初，你給他說吧，我回屋躺會兒去。”馬本和杵著拐棍出了會客的大廳。

馬元初給高燃解釋說：“你聽過，一兩陳皮一兩金，百年陳皮賽黃金，這句藥行的俗語么？”

高燃點頭，馬元初接著說：“那就行，廣陳就是陳皮，你算算到現在多少年了？”

“一九年，拍賣了一份五十七年的陳皮，一百多萬，就一百多克。這樣你就知道，這紅條子的分量了吧。”

“現在我們參茸堂最貴的藥品，就是你手里的條子。”

高燃算是明白了這張條子的價值，但心里仍有許多疑問：“馬爺，我還有個問題，這么貴重的物品怎么就落我師父手里了。”

馬元初搖頭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家老爺子，給我說過當年他逃難來蓉城，名廚羅國榮曾經接濟過他。至于這紅紙嘛，我也說不清。”

說到這里，馬元初頓了一下。

“走，我領你去前廳的辦公室開條子去，順帶把鑰匙給你。”

“我給你發個定位，明天我有事兒，就不陪你去了。”

高燃出了參茸堂的大門，心里那叫一個美。

感覺就像中了彩票一般，一中還是好幾注。

他趕緊打視訊給師父。

結果高德彪一臉平靜說：“嗯，是比我想得多。”

緊著問道：“你還記得我教你的古訓不？”

高燃就郎朗背誦了起來：

“廚師不打牌，大菜炒不來。

廚師不喝酒，炒菜手發抖。

廚師不抽煙，炒菜味不鮮。

廚師不把妹，炒菜沒得味。”

“......”

高德彪才聽到一半就崩潰了，這些都是啥時候教的？

為了維護師父的尊嚴，他裝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

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直接把電話

高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