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

從茫然和不安之中回過神來，我看到眼前之人，是那個戴著紳士帽始終低頭思考的陌生人。

他此時此刻，眼神一掃先前的迷茫狀態，反而多了一絲的神采。

緊盯著我的瞳孔，似乎想要從中找出什么。

我搖了搖頭，往甲板下面鉆去，回應道：“沒什么，只是沒怎么見過海洋，想看看罷了?！?

“雨夜的海洋恐怕沒那么好看吧?！?

他跟在我后面，不知為何說的話讓人感到有些奇怪。

我起初沒太聽懂，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誠然道：“確實不怎么好看，船身不穩，雨又太冷，沒辦法讓人好好觀賞?！?

我們兩個一前一后從甲板上下去，先前的人群已經全都擠進了船艙之中。

下著大雨夜晚的海洋，船身搖晃的厲害，掛在四周的昏黃燈盞也來回擺動不停，讓人的視線受到影響。

這個消瘦的陌生人跟在我后面，好似故意道：“你聽到他們剛才說的話了嗎？就是那些水手說的，好像死人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頭劇烈一顫，不等說話，就聽他繼續說道：“我剛才離得近，趁著打閃電看了一眼，死的好像是一名水手，但是...太奇怪了。”

“奇怪？”我被他這話吸引了，回頭問他：“什么奇怪？”

“他死的樣子很奇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

他的語氣聽起來讓人有種緊張感，并且突然在這一刻放低了聲音：“他的眼睛好像被人挖了。”

我愣在了原地，死死的盯著他，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眼睛被人挖了？

那一瞬間，我快步走到人群之中，此時船長和幾名船員將抬著的人放在船板上，借著昏暗的燈盞，人群圍成一團，全都看得清楚。

確實如這位陌生人所言，死的是一位水手。

眼眶之處除了鮮紅的血液之外，便空無一物。

看到這一幕，率先被驚嚇叫出聲的是李一這位姑娘。

這位同我們一樣，來自文明城市的女孩，在看到這種令人不安的場面，幾乎哭了出來。

趙世則急忙拉著自己的女朋友走開。

另一邊原本嚷著找金項鏈的王老板和自己的老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也是一臉驚愕，隨后怒罵起來：“這他娘的...也太晦氣了！這怎么回事？這誰干的？”

此時被眾多水手架著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也是水手的打扮，只不過他此時的神情有些怪異，木訥而且呆滯，眼神中卻又帶著強烈的恐懼和慌張。

最令人不安的是，此人手里拿著一把十厘米長左右的尖銳之物，在其尖端處，是一片鮮紅的血跡。

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象發生了什么，似乎某個場面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緊跟著，我聽到這個拿著尖銳之物的船員跪在地上，聲音凄慘的哭喊起來：“我...是我殺了他...不...不對...不是我殺的...是別人讓我殺的...”

他說著前后邏輯混亂的話語，船上的眾人一個個臉色凝重。

船長的神色最為陰沉。

船員跪在他面前，哭饒解釋著：“船長...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孫學！這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話說清楚！”

船長把這名叫孫學的船員從地上拉起來，讓他將事情的經過解釋清楚。

然而接下來他所說的事情，讓船上的每個人聽完之后，內心都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荒唐和不安。

根據孫學所言，原本他和這位死去的水手，名為張大江，兩人正坐在甲板的位置聊著這次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當時天上還沒有下雨，海面相對平靜。

可突然之間，孫學聽到船頭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十分混亂，聽起來像是有人在說什么，卻又聽不清楚。

但那聲音并不算太小，反而還有些刺耳。

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語言。

孫學問張大江有沒有聽到聲音，張大江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聽到。

帶著疑惑的孫學以為是自己幻聽，畢竟在海洋上待的過久，難免出現一些感官錯覺，這是正常的現象，他們也習以為常。

可這次，似乎情況不太一樣。

就在孫學不打算理會那奇怪的聲音時，那充斥著怪異和混亂的音色卻愈發刺耳。

直到最后使他整個人頭皮都跟著發麻起來。

他忍無可忍，便當即起身，朝船頭走過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

張大江當時跟在他身邊，并不知道怎么回事，見自己的同伴突然起身向前，也好奇的跟了過去。

據孫學描述，當兩人來到船頭往下看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是的，孫學即便是現在依然肯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個人。

但卻不是我們這樣的人。

他說那個人渾身發白，沒有任何毛發，而且看起來肌膚光滑無比，如同泥鰍一樣。

最怪異的是它的四肢，仿佛比我們多長了一個關節，好似壁虎靜靜的趴在船的底部，一動不動。

那東西盯著他們的方向。

孫學回憶之中帶著恐懼，不安道：“那人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和耳朵，臉上只有一張嘴，嘴是圓形的，里面是一圈一圈的尖牙齒...像攪拌機一樣?！?

他這副描述，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沒能想象出來孫學口中所言之物究竟是什么。

然而我卻身心大受震撼，甚至脊背開始發涼。

因為他所說的這個“人”，同之前我所看到父親日記本上所記載的那個“住在井底的人”幾乎如出一轍！

此時再看向船板上因被挖掉了雙眼而死亡的水手，我腦海之中不由的想起了父親臨死前的模樣。

那一樣的被挖空雙眼，一樣怪異的死法，將我拉到了一種來自未知情緒且深層的恐懼之中。

我仿佛看到死去的父親，就這么站在我面前一動不動。

孫學還在繼續說，他聲稱兩人在看到這東西最初以為是有人掉進了海底。

但很快開始意識到那并不是船上的人，由于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兩人不敢輕舉妄動，內心甚至有些害怕。

然而張大江卻突然不知為何，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也正是這句話，斷送了他的性命。

“你說，這東西張著嘴的樣子，像不像是餓了？”

之后兩人的行為，同父親日記本上所記述喂養井底之人的行為極為相似。

孫學和張大江開始用自己身上的食物來不斷喂養船底的東西，并且行為愈發激烈。

直到最后，孫學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食物之后，腦海之中仿佛聽到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不知道來自哪里，卻不停的聲稱自己想吃某種令人感到可怖的東西。

于是，孫學盯上了身旁張大江的眼球。

天空之上開始下雨，他按住張大江的腦袋壓在船板上，用手中尖銳之物將眼球挖了出去，喂給了那如同壁虎一樣趴在船身上的“人”。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孫學說他沒有感到任何不安和恐懼，就像是在做一件平常的事情。

但是他又感到那不像是自己，腦海里的聲音像是命令一樣讓他這么做。

最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應該這么做。

張大江就這么死了。

后來被別的水手發現之后，那趴在船身上的“人”瞬間跳進了海里消失不見。

孫學在那一刻看到身旁死去的張大江，仿佛才從混亂之中回過神來。

被人們架著來到船艙之中。

在聽完他的敘述之后，在場的人一個個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樣，船長大甲此時神色崩潰道：“孫學??！你殺了人家，干出這種事，還扯到什么怪物身上，你讓我怎么和他的家人交代??！”

“我說的都是真的船長！真的！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殺害大江的...”

孫學痛哭流涕，人們不知道該說什么，王老板冷哼一聲，道：“我看八成是你和那個大江有什么矛盾，你想以此為借口把他殺了，你小子心夠黑的，話說我老婆的金項鏈會不會就是你偷的？”

“老板冤枉我了！”

孫學已經泣不成聲，此時不管他怎么說，僅僅通過船上這些人的表情也能看出來，沒人相信他。

此時，一旁撫慰女朋友的趙世突然道：“船長，這出了人命，我們是不是要回去報警才行？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了?！?

船長聞言神情復雜的點頭，他似乎還沒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船員會做出這種事情。

然而王老板卻怒道：“回去？老子之前說了，金項鏈找不到，誰都不準下船，等你們下了船，帶著東西跑了，我上哪找去？”

“都說了沒人要你們的破東西！”

趙世似乎情緒也十分不定，破口罵了一句，倒把王老板激怒了，直接撲過去罵罵咧咧打了起來。

船員急忙開始去拉，混亂之中，那帶著紳士帽的陌生人突然在身后問了我一句十分奇怪的問題：“你想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