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小兄弟是我的客人,不得對他無禮!”胖子擋住張牙舞爪的弗煜,后背對著一臉壞笑的滕云。
“主人,他……他……”弗煜雙眼冒火,臉頰煞白,語無倫次。“他嘲笑我!”
“哎,他還是個孩子,形單影吊,無人管教,說起話來難免不中聽,你何必因此發火?”
滕云沖弗煜扮個鬼臉,卻沒有遺漏胖子掐弗煜胳膊的小動作。在胖子轉身的剎那,他微微低下頭。
“請先生和弗煜公子原諒小子唐突無禮,嘴巴沒有把門的,習慣想到什么便說什么。我從沒見過似弗煜公子這等俊美的男子,一時激動,口不擇言,望公子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胖子投給滕云贊許的眼神,又轉身安撫弗煜。
“小兄弟已誠懇地向你賠禮道歉,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嘛。我可是聽小三說生氣對皮膚不好,還會加速一個人變老。”
“三夫人真這么說?”弗煜挑起柳葉彎眉,狐疑地問,但“相信”已然占了上風。
“我何時騙過你?不信?待回到慶都,你當面問小三。”
“我豈敢不相信主人,只是……”弗煜瞥了一眼滕云,長長的眼角閃耀著提防和嫉妒。
“不要說了,我懂,我懂。”胖子笑瞇瞇地拍了拍弗煜的手背,扶著他坐在滕云坐過的軟墊上。
即使滕云已低三下四地賠不是,弗煜依然不肯輕易放過他。
“我覺得事有蹊蹺。他旁若無人地躺在大樹下呼呼大睡,不怕豺狼虎豹將他叼走?所以……”胖子的眉宇間浮現一抹疑慮和恐懼,弗煜的嘴角掛上陰毒的譏諷。“他有可能是妖!”
“妖(妖)!”
滕云和白澤烽異口同聲地驚呼,所蘊含的情緒卻不盡相同。前者是好奇和驚訝,后者則是膽怯和畏懼。
白澤烽圓滾滾的身體抖起來,好像一棵經受狂風摧殘的可憐樹木,隨時都可能被連根拔起。他顫巍巍地轉身,想笑又笑不出來,面部肥肉不停地抽搐。
“小……小兄弟不會是……妖吧?”
弗煜在一旁煽風點火。“人類怎么可能生得這么俊美?如果不是妖,又是什么?”
胖子向后縮了縮,差點將陰柔的弗煜壓倒。弗煜嬌哼一聲,貼到白澤烽寬厚的后背上。
滕云想吐,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妖?不瞞先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妖。”
“仆武!仆武!”白澤烽尖叫,都破音了。“快進來!快進來保護我!”
勁裝男子躍到馬車中,將主人擋在身后,冷冷地凝視滕云,好像一條吐著猩紅信子的毒蛇。
“他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妖,快拿出監妖鏡照他!”似乎想到什么,白澤烽踮著腳尖,圓圓的腦袋從仆武的肩膀上探出來。“請小兄弟不要反抗,也不要怪我,我這么做純粹是為了你好,嘿嘿。”
滕云的腦海中浮現大師兄的身影,暗暗思忖道:“這個世界的人全都這么厚顏無恥嗎?”
仆武從懷里掏出一塊巴掌大的圓形鏡子,似玉非玉,鏡面有些模糊,卻偶爾閃過五彩光澤。
“還愣著干什么,快照他!”白澤烽推了一把仆武,小眼睛蕩漾著憂慮和興奮的光。
這個時候,滕云是擔心和忐忑的。
鬼一樣的師父,奇形怪狀的三師兄,孩童似的靈君,還有消失不見的大青山……
“如果他們是妖,我是他們的小師弟,豈不是也是妖?”
“主人快看!”弗煜指著滕云大喊大叫,有如一只春天的野貓。“他出汗了!他出汗了!他是妖!他是妖!”
“管他娘的,縱然我是妖,這個破鏡子還能‘社死’我?哼,我力能扛鼎,變成什么動物,不是跑得更快了?”
他橫下心來,嘻嘻笑了。“弗煜公子此言差異。先生出的汗更多,他也是妖?”
“你……他在拖時間,主人,快照他!殺了他,可以去監天府領賞,那可是一大筆錢!”
“等我變成妖,第一個咬死你!”滕云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努了努嘴。“既然弗煜公子一口咬定我是妖,先生只管下令就是。”
“小兄弟休要氣惱,例行公事而已。照過之后,我們一起喝酒,不醉不歸。”白澤烽收斂笑容,命令仆武。“動手!”
“得罪了!”仆武沖滕云點了點頭,舉起監天鏡。
滕云看上去若無其事,心臟已提到嗓子眼了。他打起精神,不完全是因為對未知的恐懼,還做好跑路的準備。
陰狠小人弗煜?
他不僅記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古樸的鏡子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毫無反應。
“主人,他不是妖。”
白澤烽放松下來,扳著仆武的肩膀,將他扒拉到一邊。
“主人不要過去,他是妖,讓仆武再照他!”
外面突然刮起起了一陣風,幾只野雞從草叢中飛躍而起,擦著馬脖子掠過去,驚得馬兒抬起前腿,驚恐地嘶鳴,胡亂地踩踏。
馬車晃動,弗煜坐立不穩,額頭撞在桌角上,發出凄慘而哀婉的叫聲。
“閉嘴!監天鏡乃是我花大價錢從監天府求得的,怎么可能出差錯?”白澤烽瞪了弗煜一眼,對仆武說:“這里沒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仆武收好監天鏡,躬身退出車廂。
“形勢所迫,請小兄弟見諒。不過,我這么做可不是無的放矢,等進城的時候,咱們就不用排隊接受監天府的大爺們檢查了。”
滕云沒聽到白澤烽的話,因為他隱約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他終生難忘的氣息。
“小兄弟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白澤烽肥嘟嘟的手搭在滕云的手臂上,他立刻回過神來。“先生說什么?”
“呵呵,小兄弟好像丟了魂似的,我叫了你好幾遍,你也不應答,莫非沒見過監天鏡?”
“我四海為家,走南闖北,怎么可能沒見過監天鏡?”滕云巧妙地擺脫白澤烽的手,露出恭維的微笑。“我只是未想到先生的仆人竟隨身攜帶監天鏡,情不自禁地猜測先生的身份。”
“你可猜到了?”白澤烽呵呵笑著,腔調中不經意間流露出自得和倨傲。
“小子可不是那些狂言能夠預測將來的招搖撞騙之人,不過,我猜先生不是富賈,便是手握權柄之人。”
滕云完全參照前世的認知,反正錯了也沒什么關系。
“小兄弟好眼力!哈哈!”白澤烽張狂地大笑,拉著滕云重新坐下。“我與小兄弟一見如故,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為我做事?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我他喵的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就讓我為你做事,比師姐還自戀。”
“不急,我先陪小兄弟喝幾杯酒,你我再從長計議。”
“還真把我當二傻子了?我就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