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們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出租車司機說的這場大雪,在我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真的如期而至。
我是個有起床氣的人,就是在起床的時候,我不愿意說話,不愿意動彈,甚至不愿意有表情。
也不愿意被外來的聲音吵醒,可能是我上學的時候,每天被我媽捶著門大喊大叫的堅持叫到我出去讀大學,我才得以擺脫這個被人粗暴的從夢中吼醒過來的陰影,給我留下了太深的驚恐的記憶。
而我在參加工作后,每天準時給我發消息叫我起床伴我睡覺的,不是我那對叫我起床中氣干云天的老媽,也不是我的發小閨蜜趙鈴兒,甚至不是后來我選擇的適合結婚的對象張家余,而是我的財神爺客戶,或者是,唐榮!
雖然唐榮在公司也只是一個打工人,但是他或許因為是在公司有點股份的原因,他對工作的熱情和對員工管理的激情,比資本家老板更加的熱烈。
比如今天,我還在夢里,夢到我穿過哈爾濱中央大街,走到松花江邊上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飄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我欣喜的伸出手去,去接在空中悠閑落下的身影時,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突兀的響了起來!
啊,真是討厭極了!第一聲響之后,第二聲響、第三聲響、第四第五第六聲……接連的響了起來。
就在我躲也躲不掉的時候,我醒了。我從枕頭旁摸過手機,果然是唐榮在工作群里給大家開始打雞血了。領導一出聲,下邊的人可謂是一呼百應群起相應,一串的“加油+1”瞬間刷了滿屏。
我復制-粘貼-發送,然后把手機關了靜音,扔在床的另一邊,繼續閉上了眼睛。
被強行吵醒的感覺真的是難受極了!
每次我都要花比平時更多的時間,才能夠將這股不痛快的起床氣給散出去。
我在床上懶洋洋的看著只拉著層白紗的窗戶,懶了至少有15分鐘,才爬起來去洗漱收拾。等我收拾妥當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時間才7點半。
可是在我走到酒店大廳的時候,我那原本還沒有完全散掉的不痛快勁兒,便被眼前玻璃門外白茫茫的一片給徹底的驅散了。
真的下大雪了!
我快步跑向酒店大門,推開玻璃門沖了出去,然后站在雪地里轉了兩個圈。
多好啊!
這么干凈而純粹的天地間,什么雜念也沒有,一切都是那么的澄凈清明。
哪怕我打了個網約車跑了30公里到了客戶單位沒有見到人,也絲毫不影響我今天因為這片純凈的天地帶給我滿心里的安寧與平靜。
客戶單位的領導今天不在家,上總公司開會去了??蛻粽f,你不用跑了,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還是禮貌的跟他約了我明天再過來,畢竟登門拜訪是對客戶的尊重。
我踩著積雪從他們單位里走出來,站在偏僻的國道邊等著回城的小客。陸陸續續的,我的身后也站著了幾個等車的人,大家都是從我們身后那個離國道有三百米左右的單位里出來的。每個人之間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每個人都在靜靜的注視著來車的方向。
大概等了不到一個鐘頭,終于來了一輛車。
沒有人問要去哪里,也沒有人問你們上不上車,車就在我們的跟前嘎然停下。
我們默默的上了車,運氣不錯,還剩下一個單獨的空座,我趕緊坐了下來。我不喜歡跟人擠著一起坐著,特別是在這個下雪的時間,車廂的地板上踩的全都是泥水,人們嘴里呼出的熱氣好像隨時都能噴到旁邊人的臉上。
到了終點站下車,我的腳下滑了一下,差點摔倒。這雙鞋不好,為了來東北出差,特意買的一雙大毛鞋,結果鞋底不是防滑的。
我小心的往回走過馬路,然后沖著我住宿的酒店方向走去。從這里回我住的地方還有1.2公里,平時隨便溜達著也就回去了,可是今天因為有雪,走得慢了許多。
不過這樣倒也把身上給走熱了,全身暖洋洋的。
我回到酒店的時候,前臺小妹子笑吟吟的看著我,熱情的打著招呼:“姐,今天外邊冷吧?”
我一邊拉拉鏈把衣服解開,一邊笑著點了個頭:“還好,走了一截,走熱和了?!?
回到房間,我給唐榮發了個消息,讓他安排公司及時給我把做好的標書寄過來。
消息剛發過去,唐榮的消息就回了過來。
唐榮:洛經理,今天見到王總了嗎?
王總就是我剛才去的客戶單位的總經理,雖然我跟王總認識時間不長,但是卻已經跟他感覺像是朋友般的相處了。沒有客戶和業務單位之間的那種拘束與不自在,反倒有點像是哥哥對妹妹一般的,被保護的感覺。
我當然不會告訴唐榮這些,畢竟一個女銷售員,除了要跟男業務員同樣的出來業績之外,還要擔負著一定程度上不是很好聽的名聲。
比如有一次,我去見一個新客戶單位的總經理,人家眼睛都不瞅我一眼,特別輕蔑的說道:我不給你留電話,你們女業務員麻煩。
我當時氣得發抖,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我請您給我一個名片只是為了我能向公司證實我確實是到過你們單位,我完成公司對我們的考核,而不是我個人想要。您一天要見不少的業務員,我同樣一天也要見不少的客戶單位領導,您這樣兒就見過一次的,您要是給我打電話,我還不一定能想起您長什么模樣。如果說要怕以后麻煩,應該是我怕被你們麻煩才是!
所以,我從來不會和公司或者家里的任何人說,我跟哪位客戶的關系好,跟哪位客戶的關系一般之類的。
我給唐榮回道:王總今天上總公司開會了。
唐榮的電話跟著就打了進來,開始長篇大論的跟我分析項目情況,目前形勢,王總是不是有意想躲我,是不是已經有其他的廠家跟進了,是不是我工作沒有做好。
我特別想把手機聲音關了,放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出去玩雪去。
但是唐榮是我的領導,出于職場上對領導的尊重,我硬是耐著性子聽他把這些胡思亂想來的分析給聽完。放下電話的那一刻,我甚至有點想把手機給扔出窗外去。
我坐在桌前開始打開電腦胡亂的記下一些文字,比如今天的心情什么之類的,用來轉移我漸漸開始升騰起來的煩躁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跳出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洛經理你好,我是何諾航,你在酒店嗎?我到你樓下了。
我嚇了一跳,何諾航到我樓下了?我在離家幾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啊,你搞錯了吧?
可是很快,何諾航的號碼又發來了幾個字,正是我住的酒店的名字。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跑到門口拉開門就直接跑了出去,房間門在我身后關上的時候,我聽到了鎖落進鎖孔里的輕輕的一聲啪嗒。然后我才發現,我沒有穿羽絨服,也沒有拿房卡。
算了,就去下一樓,也不是多長時間,而且酒店里邊還是不那么冷的。
電梯下到一樓,正好有人大開著酒店的玻璃門在往里搬東西,夾著雪花的冷風灌了進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同時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
何諾航聽到動靜回過頭,看到我的那一刻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怎么也不穿件衣服?”
我的眉頭跟著皺了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單薄的打底衣:“我身上穿的難道不是衣服?”
第二次見面。
遠在他鄉。
我們迎向對方的目光,一個充滿了不滿與挑剔,一個充滿了不服與挑釁,在這膠著的對峙中,我們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