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的九月,經歷了一個漫長暑假的我們,仿佛是蒸籠里的包子,已經變得有些剔透與熟稔。
大抵是我們都知道這將是小學時期最后一個年級,也因此入學的第一天,同學們的心情大多的是沮喪的,而這種沮喪的源頭卻又各不相同。
有些同學的沮喪是因為暑假在家里玩的嗨了,好吃懶做的習性竟一時無法讓他們習慣學校里的循規蹈矩,而有些同學的沮喪是因為一想到要上六年級了,馬上就要上初中,而初中那繁重的課業生活不得不說是恐怖如斯,這未免就有些過早的未雨綢繆,而有些同學的沮喪,是因為想念的同學未分在同一個班級,一起的玩伴亦或是互相激勵的伙伴沒能在同一個教室里。
小孩子的愁思總是樸實無華而又真實存在。
六年級的我如同大多數剛開學的孩子一樣,隨著個子的長高,我從班級的前三四排終于到了五六排的樣子,但教室還是蠻寬敞的,加起來五六十號人的教室,我的身高已然是中等個子了。
小學六年級分了3個班級,我們班在三樓,其他兩個班級在四樓,而教學樓一共便是四層樓。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我跟黃卉沒有分到一個班級,而我和李慧,高夢白分到了一個班級。坐在第五排的我沉默不語,身子單薄,也不算黑,也不算胖,所以在教室里是個很普通的一員。而分班時的排名來看我也是很普通,雙科80+依舊是排在第10到13左右,因為總分有不少是相同的。
六年級的同桌叫徐鳳娟,她是一個很樸素的女孩子。
她的數學在班級都是名列前茅的,而我語文還湊合。
她看樣子也是大山里出來的女孩子,長得不白,一雙手很樸素,個子倒是挺高,跟我說話時很大方,跟我講題的時候,格外的認真,只是,她胳膊上的毛發要比我都還要豐茂,因此,我算是把他當兄弟了吧。
當兄弟歸當兄弟,但那藏在性別之間的差異有時候也會讓人臉紅,嬌羞。
下課期間有的時候不想出去玩,趴在課桌間休息的我,不小心會壓到她的頭發,并沒有那種眼淚汪汪的橋段會發生在我身上,因為在那時候,我是一個不愛交流,不愛說話的男孩子,她只是用那雙大手錘了錘我胳膊,我識趣地收了收身子。
再有就是上課我打盹的時候,她會掐我胳膊,提醒我聽講,然后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老師以為是她在欺負我,對之言辭稍有嚴厲,但她也不辯解,就是愣愣地回答完問題坐下,便專心聽講。
坐在我前排的毛楠楠,那算是我們小學時候的班花了,但也有可能是校花。
她和徐鳳娟的關系挺好,而且與高夢白,劉恬恬的關系都挺好。
只是六年級的時候,劉恬恬跟黃卉分在了同一個班級,李慧,高夢白,毛楠楠,劉文強跟我在一個班級。
那個討厭的經常扮鬼臉的劉文強已然坐在我的正前面,他和毛楠楠是同桌,并且,他倆包攬了班級的前三名。
總體來說對于小學時候的同桌印象都是極佳的。
徐鳳娟自然也不例外。
在我的心目中啊,她反而像是一個大姐姐一樣的存在,可能是因為她個子比我高,可能是她那雙并不是很好看卻一眼能看得出是經常干農活家務的手,也可能是她那大方的性格,毛發豐盛的胳膊,在我看起來,給人安全,以及欣慰,但最讓人感覺到是大姐姐的還是記憶中的一個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是開學之后的第一周,九月的天氣還有些燥熱,教室里的電風扇依舊在烏拉烏拉地吹個不停,那是下午放學的時刻,下午放學后有著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供走讀生回家吃飯,吃完了飯還需要來教室上晚自習上到8點多。
放學后,住的近的走讀生都回家去吃飯了,像我這種住的比較遠的走讀生顯然是無法跟得上回家吃飯的時間,而我往往利用這段時間在教室寫作業,因為回家去了還有著炮引要穿。
放學后,教室里零零散散得坐著一些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說話聲和電扇的烏拉烏拉的聲音倒是也不顯得安靜。
我在那里沉思著,對于一道數學題目,顯然是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而我自然地去請教我的同桌,我的同桌經過了幾天的相處已經是熟絡了許多,對于這種講題的需求,她還是很樂意的幫忙。
就在題目講到一半的時候,有一個許久許久未見到人的身影從我的發散的瞳孔中浮現,那是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女孩子,頭發上帶著一個紅色的發卡,有著自然卷兒,蹦蹦跳跳得進了教室,那是久違了得黃卉。
她來找她的好朋友,李慧。而李慧也恰巧沒有去吃飯。
黃卉蹦蹦跳跳地進了教室,朝我這里看了一眼,但眼神又匆忙地縮了回去,然后輕輕搬出了李慧身邊的凳子坐下,兩個小閨蜜就開始偷偷地說悄悄話,好似還時不時地扭頭看向我的方向。
而坐在我前排的劉文強,看到黃卉進來了,便拉扯著我的胳膊,然后我就被迫地站了起來,然后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就故意托著我要去前排。
我還在六神無主,懵懵中的狀態的時候,劉文強就開始大聲喲呵。
“黃卉,黃卉,你看看這是誰”
然后教室里傳來了竊竊私語與大笑的聲音以及“咦”的唏噓聲。
教室里的氣氛陡然詭異了起來,那個女孩的臉從雙頰紅到了耳根子。
那個紅著臉的女孩子是我的同桌,徐鳳娟。
臉紅的原因大概不是害羞,更多的是氣惱,而我對此做出判斷的結論完全是依據她接下來的表現。
她站了起來,揪住了劉文強的衣領,把我的胳膊從他的肩膀上扯了下來,怒目圓瞪。
“請你出去,沒看到我在給他講題嗎?有啥恩怨有啥問題,等我講完了再!”
教室里頓時氣氛森然,安靜得似乎落針可聞,只有掛在教室的風扇仍在烏拉烏拉地轉個不停。
我的耳根也紅到了脖子后面,驚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乖巧地坐在了座位上,認真地聽著同桌給我講題。
一刻過后,她放下紙筆。
我從發散的思維中猛然驚醒。
“你自己好好演算演算,別一天天的想那些有的沒的”
然后白了我一眼,離開了教室。
她走路似乎虎虎生風,步伐鏗鏘。
我抬頭看向李慧的方向,那個穿黃衣裙的少女還在,只是坐在教室里安靜得看著一本連環畫,名字叫《葫蘆兄弟》,我沒有主動上去打招呼,也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只是在本子上隨意的刻畫著什么,思緒飛到了不久之前。
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那顆被沖毀了的老槐樹下,在那不起眼的枝干上,刻著的符號,也許是名字的縮寫吧,而我竟然一時也不敢承認。
這場講題的風波在我的小學生涯里算是為數不多的可以清晰記得的事情了,而這場風波過后,徐鳳娟的形象在我的腦海里不禁又高大了幾分,甚至班上的同學都習慣性得稱呼她為“老徐”。
而那個搗蛋調皮鬼每次看到徐鳳娟就害怕,躲得遠遠的。
生怕再被她揪著衣領。
而那次似乎是在小學時候見到黃卉屈指可數的幾次之一。
六年級的學堂之上,同學們似乎都一下子成長了不少,少了幾分童年的稚氣,長了幾分少年的意氣風發,愛學習的那群人更加刻苦了,而貪玩得人群自然得綁在了一起。
相隔一層樓的兩個班級,似乎信息都變得堵塞,只有偶爾從同帶一門課的代課老師口中聽到過夸獎黃卉學習成績好,更多的時間,在小小的校園里,偶遇都是極小的概率,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感覺,我們都在躲避,都在逃避。
那個年齡段,似乎什么都不太懂的我們,會毫無選擇得選擇了逃避,而似乎又有些懵懂的我們心照不宣地不去面對,不去承認這樣的事情。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漸漸地習慣了這樣的事情。
天氣漸漸地變得涼快了起來,夜里的月光和蝙蝠的叫聲伴隨著我的回家的路。
偶爾上晚自習的時候,會有些風雨,閃電會劃破天際,會讓人想起曾經的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但在同桌點燃的蠟燭下,我依舊是奮筆疾書,不斷地演算著數學題目,也不知道在那個年級,我們的作業似乎永遠也做不完,身邊的人已經是那個人。
我和同桌算是互補吧,我的數學依舊不是很好,而語文是強項。
我在這班級里話一直不多,沉默得像是一個孤寡老人。
而我也沒有立刻長大,只是在日子里變得寡言了,沉默了。
喜歡做的事情和愛好已然沒有停歇。
喜歡在周末干完活兒后打游戲。
喜歡在河邊等著對面堰渠放水好拿著籃子去抓魚。
喜歡在中午趁著吃飯午休的時間去河里游泳,但也只能偷偷的去,并且心驚膽戰。
心驚膽戰不是害怕水,而是害怕父母和學校的領導抓住。
自從出了那個炸魚炸斷手的事件后,農村的安全問題似乎也關聯到了學校,學校已經不僅僅是在大壩上寫上“禁止學生私自下河游泳”的標語了,更多是派老師去河邊巡邏。
而我就是被巡邏老師抓住的對象,并且差點被開除學籍。
那是十月份的天氣了,河里的水已經變得冰涼了,而我,下河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