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點,我準時來到金尊酒店,剛進大門,一位迎賓就過來問道:“請問是蘇先生嗎?”
“是。”
“竇女士在二樓等您,請跟我來。”
迎賓將我帶到二樓的一號包廂,竇小婉已經在等了。
她的個子不高,但妝容和穿戴都極為考究得體,烏黑的頭發雪白的皮膚,看上去完全不像年近五十的女人。
見我進來她起身示意,
“蘇先生,謝謝你能來,請坐。”
迎賓走后,我們分別落坐,竇小婉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檔案袋放到我面前,然后道:
“我聽說蘇先生是我們渼惠的好朋友,平時給了很多照顧,我做家長的也不知道怎么感謝您,這是一點小小意思,希望您可以收下。”
像這樣層面的人處事最講究實際,所以這紙袋中裝的應該是錢。
所謂真金白銀動人心,她沒有選擇任何的銀行卡,也沒有直接電子轉賬,而是擺上一袋分量十足的現金,由此可見她想求我辦的事對她來說有多么的重要。
但其實不管里面是多少數額,我都應該收下轉交給安渼惠,畢竟她過得苦跟這個家庭和這個女人都有著很大的關系,之前她受傷住院也不曾見這女人露過一面,現在拿錢出來有多少就該拿多少,就當是補償。
可是想到安渼惠那要強的性格又怕她覺得我在這個女人面前掉了分量,連累她也被人看輕,錢固然是好,但顏面和尊嚴更為重要,尤其是在討厭的人的面前。
我沒有碰那個紙袋,而是道:“不必了竇女士,安渼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有情義,幫幫忙是應該的。”
“我們素不相識,讓您白幫這個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我不想跟她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于是轉口道:
“咱們還是說說事吧,找安渼惠到底是因為什么?”
“好,那我就開門見山,我們天縱集團的管理方面現在出了些問題,需要渼惠出面解決。”
“可據我所知安渼惠在天縱集團的股份少的可憐,而且她也不是經營管理方面的人才,她出面會對你說的這種情況有幫助嗎?”
“哦,您可能不太了解現在的情況,我一個女人幾句話也說不明白,這樣……”
說話間,她從包里拿出了一個信封放到了桌子上。
“我這有一封信,是我親筆寫的,具體的情況都寫在上面渼惠一看就明白,麻煩蘇先生轉交給她。”
“你為什么不直接打電話給她?”
“渼惠換了號碼,我打不通,我也知道我這個繼母以前做的不好,就算打通了她可能也不會接。”
“好,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把信裝到衣兜里,“竇女士,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竇小婉也站起身道:
“蘇先生,這件事對我們天縱集團非同小可,請您一定費費心,渼惠這次如果能回來我們家就欠您一個人情,今后如果有事盡管來找我,我一定盡力幫忙。”
我已經快一年沒有見到安渼惠了,上一次還是在她生產之后,去的時候她還在月子里,她是在阿扎提家里生的,因為沒來得及去醫院,家里的女人們在照顧著她,我去了之后也插不上手幫不上忙。
她身體底子好,產后恢復的很快,只兩天時間就能到處走動,就好像是沒生過一樣,我在那住了幾天后她便打發我回來,說她在那生活的很好不用牽掛。
即使沒有這次竇小婉的請求,我也很想去看看她。
仍然是遙遠漫長的路程,下了異常顛簸的客車我再次走在了那條通往村莊的小路上。
此時的天山附近也已經是白茫茫一片,大地與高山共同被雪覆蓋。
極致蔚藍的天空上,風掛過山尖吹起表面的積雪就像四處彌漫的白煙。
氣溫很低,空氣冷冽而通透,我穿著厚實的防寒服在雪地上獨自行走,感覺自己好像傳說中的“雪人”。
這時,遠處正有人騎著一匹壯實的棕色駿馬向我馳騁而來,到了近處便怠馬持韁緩緩而行,那騎士戴著棉帽裹著羊毛圍巾,身上穿著厚重的氈衣,呼吸出的熱氣讓圍巾外結了一層白霜。
他瞇著眼,用我熟悉的聲音問道:
“哎,外鄉人,天這么冷來旅游的嗎?”
我笑著看著他,不說話繼續往前走,他接著道:
“一個人來的嗎?……哎,孤單的很啊,要不要去我家暖和暖和?”
這當然是阿扎提,我不知道他竟然還能如此的幽默,或許他本就幽默只是我從未發覺而已。
我也模仿他的口音和語氣問道:
“你家里真的暖和嗎?炕還沒燒吧?”
“哎…哪里的話,我家的炕熱得很,再加把柴怕是就要燒化了。”
我倆突然不說話,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他知道我要來,所以最近兩天都騎著馬在這附近轉悠。
把我拽上馬后我們便直奔他家。
阿扎提的家族以前世代放牧為生,雖然現在早已沒有了羊群,但家里一直養著馬,他騎術精湛,那馬馱載兩人在雪地上奔走,四蹄依然穩健而富有節奏。
快到院門口時我們兩人下馬,阿扎提向院內高喊道:“哎,有客人來了!”
然后讓我先進去,他要先把馬牽回馬廄。
我走進院子剛要敲門時,門已被人打開……
開門的是安渼惠,當她掀開門簾時我們倆四目對撞,滿是欣喜,她是因為思念,而我則是因為驚艷。
還沒沒說話她就抱住我,這擁抱充滿熱情和力量。
外面很冷,我的外套很涼,她抱了好一陣,直到我拍拍她的背說道:
“外面太冷,別凍壞了。”
她把我拽進屋,幫我把背包拿下來放到一旁,此時我才看到她穿著的是一身維族傳統服裝,深藍色的長裙外罩著帶有精美刺繡的暗紅色長款夾棉馬甲,而穿著如此重工的衣服她卻只簡簡單單的扎了一個馬尾,臉上也沒有化妝,這是她的風格,無與倫比。
阿扎提的老婆這時也過來幫我拿外套,安渼惠道:“我去看看孩子醒了沒有,要是醒了我把他抱過來。”
我就站在那望著她動的背影遲遲沒有動,阿扎提的老婆這時已經沏好了茶看著我笑道:
“這女子長得太漂亮,你以后可能要受氣了。”
我眼望著安渼惠的背影無意識的順嘴應到,
“受氣也值了。”
不一會,安渼惠抱著孩子過來,是個男孩,剛剛睡醒,眼睛有些朦朧,或許是因為他在這里很少能見到家里以外的人,看到我竟立刻睜圓了眼睛,不過他也不怕生,不哭也不鬧,只是就這么稀奇的看著我。
安渼惠貼著他的小臉柔聲道:
“跟叔叔說‘你好’。”
他倒也聽話,只是說話還不熟練,就只說了個“好。”
我看著這個奇跡般降生的孩子心中無比的感慨,本來很想抱抱他,但又怕沒有經驗抱不好,所以放棄了。
“他叫什么名字?”
“叫安小山。”
“這名字是你想出來的?”
“當然。”
“為什么叫小山?”
“他出生在天山下,我希望這大山有靈氣能保佑他健康成長,所以叫他小山。”
晚上,阿扎提一家對我到來依舊進行了盛情的招待,我們圍坐在他家的地炕上,中央擺滿了手抓肉、烤馕,油馓子還有各種干果,甚至還有由夏季貯藏至今,香甜已賽過飴糖的哈密瓜,吃著這些美味我們各自講述著身邊發生的趣事和經歷,直至深夜才結束。
那晚我住進安渼惠的那棟小樓里,房間在一樓,非常暖和,我裹著被子躺在厚毛毯上,雖然滿是倦意,但卻根本睡不著。
不久,安渼惠從樓上下來,此時孩子已經睡熟。
她輕輕的敲了幾下我的門,這幾下敲門聲就像某種指令一樣讓我在這寂靜中感到了一絲莫名的興奮。
我翻身下炕打開門,安渼惠站在門口顯得特別的獨立而安靜,她總是給我這種感覺,既美的能把我的思維全部填滿,可我卻又舍不得碰她一下。
“你真的沒睡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嗯,我大概猜到你會來找我。”
“你這么說話就像個花花公子。”
“說對了一半。”
“哪一半?”
“我是花花,但不是公子。”
她含笑著佯怒道:“哎,你還…”
“進來說吧,我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