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的強光燈照在穿著一身黑色衛(wèi)衣的人身上，他抬手去遮住那刺得眼睛疼的光亮，聲音暗啞而又透著一點狠戾，“拿開。”

站在審訊室里面的小警察往外轉(zhuǎn)了身，像是要請教外面的意思，剛好白嶼從另一間審訊室出來，抬眼間，能透過單向透視玻璃看見里面的人緊皺著眉頭，他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加緊腳步走了過去。

“劉燦然，拿開強光燈。”

那道聲音清冷得宛如神邸般不可近瀆，審訊室里的光暗了下來的時候，顧朝深微抬了抬眼，細碎的黑色額前碎發(fā)下露出一雙微微隱忍的銀白色眼瞳。

單向透視玻璃外的警察緩緩從咖啡色的椅子上站起來，喊了一聲白嶼，“白先生，這只是常規(guī)審訊手段，那什么你也沒必要隨他的意吧？對這種人態(tài)度就要硬點比較好。”

那警察還想再說點什么，只是在抬頭對上白嶼那雙深沉如墨的眼眸時，那辯駁的話語卻積壓在嘴邊不敢再說了。

“他的眼睛受不了強光。”白嶼微微垂了垂眸，伸手去摸褲袋里的煙，沒摸到，一回來就被人拿走了，擰眉，“彭警官，能拖到審訊室的人，你拿什么證據(jù)，又定了他什么罪？”

彭際飛拿了一份文件夾遞給白嶼，“顧得鋆及其親屬涉及人口拐賣案件，顧朝深作為顧得鋆第四子受匿名舉報，涉嫌沈繁失蹤案。”

白嶼翻了幾面文件夾，笑了一聲，“彭警官，在顧得鋆人口拐賣案中，顧朝深作為馮讓爭取的線人，六年來對案件偵破工作作出了突出貢獻。”

“白先生，倘若當真如此，連我一個刑偵大隊副隊長都不知道，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彭際飛不信他一個犯罪心理學特別顧問，反問一通。

白嶼沉默，只是從褲帶里取出手機，看了眼距離最近的通話記錄所過去的時間。

“需要我來證明一下嗎？老彭？”馮讓從警局外趕了過來，手里拿著幾個藥瓶子以及一疊文件，彭際飛哪怕是榆木腦袋想不通也得先喊一聲馮隊，然后將事情交給馮讓。

“匿名舉報的IP地址以及身份相關，都在這里了。”馮讓將那疊技術人員鎖定IP地址搜查身份證明的文件拿給白嶼，只是手里頭的藥，他抬了一下手，問，“不過這個藥，是干嘛的？”

“物證。”白嶼答了一聲，隨后將手機放回兜里，先拿了藥瓶子，他垂眸細細看了眼那瓶子上的字，輕輕旋開瓶蓋，倒出幾粒白色的圓狀藥片，“是錢謙從傅家那邊拿來的新一代narcotics，豪昆醫(yī)藥公司給打的掩護。”

“哦哦哦，那什么白隊，那我兄弟可以放了吧？”馮讓知道錢謙是緝毒大隊安插在傅家那邊的臥底警察。

“換個稱呼。”白嶼瞇了瞇眼眸，隱隱帶出幾分危險的氣息，不過很快也就恢復了正常，“將他帶到我辦公室里去，你也跟過去，做記錄。”

“行。”

……

顧朝深被馮讓帶過去的時候，手上的手銬已經(jīng)解開了，他坐在咖啡色的沙發(fā)上，垂著眼睛在給被繩索勒傷的雙手上藥。

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是平日里最擅長用來似無聲般的敲擊鍵盤，在黑夜里為警方提供精準信息的手，可如今卻被勒得紅痕異常明顯，偏生他眼底卻沒有什么神色，依舊毫無感情得猶如一潭死水。

直至白嶼走了進來，那本白色封面的書被擺在他的視野里，是《輪回的藝術》。

“沈繁那起案件里有幾點細節(jié)，想問一下。”白嶼的開口十分簡潔果斷，沒帶一分拐彎抹角推敲人心的套路。

顧朝深緩緩從書上挪開目光，“你想問什么？”

“沈繁退學于2002年冬，那時崗城沈家屯農(nóng)村里的網(wǎng)絡建設幾乎是沒有，你的錄音是從哪來的？”

“沈繁輟學，被沈家賣給余家老大余檜做童養(yǎng)媳，余檜的三弟叫余棋，和沈繁是同一屆崗城七中的學生，是他進余檜房里安的竊聽器。”

“根據(jù)余缺交代，沈繁曾經(jīng)收到過荀念五百塊錢，那筆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錢，后來交給了余缺保管，再后來因為沈繁逃跑，余缺有心安排卻被余家人發(fā)現(xiàn)扣押了起來，沈繁沒了余缺安排，怎么逃出去的？”

白嶼的問話聲停止后，房間里面一片寂靜無聲，顧朝深不搭話，只是左手食指扣上拇指，緊鎖，泛了幾分骨白。

“墨……護著她出去的，我安排的線路。”

白嶼的問話緊隨其后，壓迫感隨之而來，“但是后來沈繁逃出去了，墨小莞卻被顧家發(fā)現(xiàn)，被壓進了黑工廠，對嗎？你安排的線路被顧家的黑客截了。”

顧朝深緊合了合眼，又很快睜開，銀白色的眼眸底藏著一股很深的戾氣，他開口回答，“是。”

“我沒有什么想問的了，劉燦然待會會送你回去，在這起案件結束之前，警方都會派人保護好你和墨小莞的。”白嶼的話頓了一下，“顧得鋆、顧朝潭被緝拿歸案，我的承諾。”

……

芝城的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那間小巷子里的一戶人家才有了幾分展望未來的生機與活力，正織著一條圍巾的女孩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方桌旁邊的幾個人說說笑笑的盤算著過節(jié)的事情。

“淼淼，到時候你打算在哪里過國慶節(jié)呀？”荀念一邊教她拿針走線，該穿哪里，該穿幾針，邊問她過節(jié)的事。

沈繁笑著看她，“去臨城唄行不行？小莞也一塊過來？”

墨小莞抱著兔子玩偶縮在顧朝深懷里看設計稿，聽了這話，歪著小腦袋看向顧朝深，嗓音甜嫩嫩的，“都聽深深哥哥噠！”

“那，倘若我說去挪威看雪呢？”顧朝深笑了一下，銀白色的眼瞳里映出一個人影，漾著波瀾。

她眉眼彎彎帶著笑，“等大冬天再去啦！還要去看圣誕村哦！”

余缺站在荀念身邊，一時韶光正好，微風和煦。

“那就約好了，去臨城過節(jié)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