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你在發什么呆?”
“沒什么,就是覺得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阿渺依舊看著窗外,思緒早就飛向了遠方。
……
漫天飄雪,霧凇沆碭,天地一茫,街道上人來人往,仿佛不知寒冷,紅燈籠與紅柿,為寂靜的冬天,填上一抹活力。
“不知柳絮似雪,還是雪似飛絮。”
一襲紅衣的少女,走在街上,有些漫無目的。
“參見云鶴公主,公主私逃出宮,云水宮所有侍從看護不力,公主若在三日內還不回宮,所有侍從杖責三十,還請公主殿下隨卑職回宮!”
少年玄衣執劍,眉間鋒芒畢露,只是眼里再無阿絮,只剩云鶴公主。
云鶴公主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以后啊,這世間再無人喚我“阿絮”了,也再無阿絮。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公主殿下?”隨公主出來的還有她的替身丫鬟小辭。
“還請公主殿下以大局為重。”
少年執拗地低著頭,跪在地上,仿佛云鶴公主不答應,他便長跪不起一般。
“先平身吧,本宮隨你回宮便是!”
風吹亂了云鶴公主額間的發絲,溫潤平和,眉間略帶悲涼,少女俏顏被寒風凍得微紅,冰肌玉骨,美好得似不染人間煙火。
……
“兒臣參見父皇。”
“云鶴,你可知私逃出宮是大罪,你一整天不學無術,你眼里是否還有朕。”
“兒臣知罪。”
云皇看著跪在殿上,雖然嘴里說著知罪,可眼里卻毫無悔意的云鶴,震怒道。
“來人,云水宮,宮人看管不力,杖責三十,云鶴公主目無宮規,鞭刑二十。”
“兒臣領罪,但云水宮的宮人,對于兒臣出宮,并不知情,還望父皇開恩。”云鶴對著云皇行了一禮。
“好,好,很好,既然你求情,那我便如你所愿,云鶴公主不知悔改,鞭刑三十,從今日起,至大婚,不得踏出云水宮半步,違者,云水宮所有侍從杖斃。”
云皇甩袖,揚長而去,沒有再看云鶴一眼。
“兒臣謝父皇!恭送父皇!”
“不要……殿下……不要,你會死的,殿下!”
小辭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不明白,為什么云皇就是容不下他們家公主,明明都是他的親生骨肉,為什么云月公主從小受盡寵愛,而他們公主卻受盡責罰,就因為公主各項比云月公主優秀,就禁止我家公主入私塾,只能待在云水宮偷學,憑什么?娘娘,奴婢沒能照顧好公主。
“小辭,別哭,我想吃你做的梅花糕了,云水宮后面的梅花應該開了吧。”
云鶴為小辭擦去臉上的淚水,有些心疼道,小辭從小就跟著她,在她這里,小辭就和親姐姐一般。
“嗯,小辭這就去給殿下做。”
小辭慌里慌張地跑出去,她知道公主殿下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那她就裝作不知道。
這個冬夜里,注定是不安穩的,誰都不知道,云水宮外,一身穿玄衣的少年在大雪中,足足站了一夜,直到玄衣被染成雪色。
……
“你怎么來了?”
“我想見見云鶴公主!”
“呵,你以什么身份,公主侍衛,鎮北將軍,亦或是慕國太子?”
“小辭,我與二哥同為雙生子,二哥他是一個很溫和的人。”慕國太子知道此時,無論說什么都會顯得蒼白。
“是,奴婢參見慕國太子殿下,我們公主不便見客,煩請太子殿下諒解。”
“小辭……”
“太子殿下請回!”
說完,小辭便轉身去了云鶴寢宮,從此,云水宮不再接客。
“小辭,是誰?”
“公主殿下,只是一個新進宮的小侍衛,不小心闖進了云水宮,已經讓人帶出去了。”
小辭不想讓云鶴公主知道來人是慕國太子,那個公主心心念念了三年,搖身一變成了敵國太子的人。
可小辭不知道是,慕國太子當年也是誤闖的云水宮,她只知道,是公主一時興起,讓他成為了云水宮的侍衛。
“小辭,你想去慕國嗎?”
“小辭想永遠陪著公主殿下!”
“小辭,肖昭人挺不錯的……”
“公主殿下!”
“你們倆的事,我早都知道了,我出嫁的時候,你便離開吧!”
云鶴不太想讓小辭同她一起去慕國,她自己不能隨心而為,但她不能耽誤小辭。
“殿下。”
“好了,你幫我上藥吧,云慕兩國大婚,作為云國公主,我不能失了云國的禮。”
……
“公主,明日便是您大婚了。”
一頭白發的老者,看著面前的棋盤,若不是身份有別,他是真的想收云鶴為徒,這份天賦不應該被這皇宮埋沒,云鶴九霄,怎能被囚禁在這深宮之中。
這幾日吵吵鬧鬧的,兩國聯姻,自是不能兒戲,這是云鶴自出生以來,第一次享受到公主的待遇,可云鶴只覺得心里堵得慌,仿佛溺水的魚,找不到棲息的地方。
“今夜,外面應該很熱鬧吧!”
云鶴已經被關在云水宮三個月了,這三個月,皇帝或許怕云鶴又出逃了,到是有求必應,只要不離開云水宮就行。
云鶴每天看看書,彈彈琴,還有專門的教習先生,教她琴棋書畫,這些在之前可都是奢望。
“先生,多謝您這段時間的教誨,云鶴感激不盡!”
“公主哪里的話,公主天資聰穎,如果不是……”
“先生。”
“公主息怒,是老夫失言了。”
“先生,這一別不知是否有機會再見面,我沒什么拿得出手的禮物,這是我母妃珍藏的棋譜,莫讓它繼續留在這宮內蒙灰了。”
云鶴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棋譜贈予老者。
“公主,這使不得!”
“先生,你若不拿,說不定我走后,這就被當成污穢之物,一并處理了。”
“公主放心,我一定會護好他們的,微臣告退!”
云鶴微微點頭,那些珍藏孤本,這幾天她陸陸續續送了更多人,她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的熱愛的。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她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奴才參見公主殿下!”
云鶴被幾人的聲音嚇了一跳:“我不是讓你們離開了嗎?”
“殿下,您這么多年來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怎么能舍下您獨自離開!”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太監有些激動!
“對對對,公主殿下,您和我們一起走吧!到時候我們就找一個地方開一家酒樓,小英寫書,小廖賣畫,奴才看店,一定不會讓您受苦的!”
“嗯嗯嗯嗯,我們絕不會向那人一樣。”
“小英,小酒,小廖,我知道你們都很厲害,但我不能走。”云鶴悲憫地看向窗外,薄霧籠罩著月色,暗暗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小英,小廖,小酒,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文書是殿下費了多少精力,為你們求來的,你們還不快走?”
小辭突然有些泣不成聲,他們公主這些日子,一直在幫他們謀劃,可他們真的不想離開啊!
“殿下,求求您,讓我們留下吧,我們的這些本事都是殿下教的,我們怎會就這么輕易離開您。”
“罷了,時間也不早了,小辭,讓他們去休息吧!”
云鶴對小辭使了一個眼色,小辭便悄悄將茶水給他們送到了他們的房間。
……
云鶴就這樣靜靜地觀坐了一夜,她還是沒有等到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云都城迎來了這個春天,最熱鬧的盛景,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云皇早已昭告天下,今日是云鶴公主出嫁之日。
可那聲聲悲涼還是籠罩了云國,云國與慕國早已決裂,常年征戰,這一次,也是想用云鶴公主作為聯姻對象,以此換取兩國和平。
“不好了,不好了,殿下,慕國太子與慕國二皇子,一早便駐扎城外,現已快攻進皇城了。太子與皇上不知所蹤。”小辭跌跌撞撞跑進云水宮。
云鶴看著梳妝臺上的鳳冠,面無表情的帶到頭上,云國滅亡早已注定,云皇暴政,云國太子紈绔跋扈,朝廷里奸臣當道,外強中干,早就從外腐爛到心里了。
“所有羽林軍聽令,速速護送皇城百姓撤離。”
小辭心下一驚,這是虎符,可為什么公主殿下會有虎符?那皇上現在?
“末將領命!”
“殿下,皇上他?”小辭有些不確定他們公主這么做的原因。
“皇上與太子身邊有親衛在,我已命人將其送往太華山了。”
自從兩年前,意外得知他是慕國太子,她就知道自己會有這么一天,但她從未想過他會讓她嫁給他的兄長,她這兩年也沒有閑著,雖然不能改變云國滅亡,但至少可以讓云國百姓,以后都不再受災禍。
一身鳳冠霞帔,當云鶴走上城墻時,皇城百姓幾乎已經安全撤離。
“云鶴公主,我曾允諾三弟,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慕國的二皇子妃,云國,你守不住的。”
慕國二皇子怎么也想不到云國竟讓女子來守皇城,這一天一夜,他不曾有辦法打開云國皇城,但就這樣的消耗,無疑是白費的,遲早會彈盡糧絕。
云鶴看向慕國二皇子身旁一言不發的慕國太子,云鶴眼里只剩下了一絲悲憫。
“風霜易結,京燕還城,絮柳浮華,草木一秋。”終究是情深緣淺,此生不負相思。
“不,我守住了,開城門,滅國之人,誓死不嫁。”
云鶴笑著一躍而下,如一只翩然飄落的蝴蝶,脆弱而美好,她仿佛聽到那個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郎說:“待我戰功赫赫,聲名鵲起之時,必以天下為聘,娶阿絮為妻,此生不渝!”
你離開后,我的心上猶如無人之境。
“阿絮!”
慕國太子嘶吼著,向前奔去,雙眼赤血,像一只沖破牢籠的兇獸,怒吼著,跌跌撞撞。
似是老天也覺得悲憫,竟下起了罕見的春雪,大雪紛飛,蓋住了城門前的血泊,雪落在櫻花上,美好又凄涼。
“慕國太子,你這么做,難道不會飲食難安,噩夢纏身嗎?當年若不是公主舍命相送,你以為你能離開這偌大的云國皇城嗎?成為那鎮北將軍嗎?甚至是慕國太子?我詛咒你,生生世世無愛無恨,孤苦一生!”
小辭發了瘋的怒吼,這是他們的公主殿下啊!那個活在黑暗里的螢燈,他們心中的小太陽啊!
小辭掏出云鶴曾經送給她的銀色匕首,不要命似的向慕國太子沖去。
可她還未沖到慕國太子面前,便被人砍斷手腕,按在地上。
……
這場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完全將云國皇城覆蓋了起來,比起往年春天,顯得尤為寂靜。
慕國太子,驍勇善戰,殲滅云國,云國亡,云國公主云鶴為國殉葬。
亡國公主云月與慕國太子一見傾心,嫁于慕國,后慕國太子妃,天下為聘,福澤天下。
前云水宮宮女小辭,刺殺慕國太子未果,太子仁厚,允其終身囚于云水宮,無召不得出宮。
自此天下一統,國號慕云,后慕氏天下,五百年。
……
“阿渺,主編不是讓你寫甜文的嗎?你怎么又寫虐文啦?”
阿渺收回思緒,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看到爺爺留下的棋譜,就突然有些觸動,莫名地就想寫下這個故事。
“啊,莎莎,我沒寫虐文啊!”
“我的虐文小美女,你在逗我嗎?女主死了,男主另娶他人,這娶的人還是女主對照組,你確定這是甜文?”
莎莎都要暴怒了,作為阿渺的責編,她是真的都要操碎心了,這樣寫文很難有市場的,現在大家都追求獨立強大的女主角,怎么能把女主寫沒呢!
“是呀,云月的一生,就很完美啊!”
而且慕國太子真的會娶云月公主嗎?換句話說,云月嫁的真的是慕國太子嗎?
阿渺也不清楚,但她不信,不信那個一諾千金的少年郎,會失言于那個他生命里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