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惡魔侃侃而談著，季曦聽著漸起困意慢慢睡著了。等她醒來發現惡魔竟然和對面座位的身穿棕色夾克衫的禿頭大叔稱兄道弟了。看來能說會道會忽悠是惡魔的基本素養。下飛機前禿頭大叔還特地要了惡魔的電話，說以后有業務一定聯系他們公司。

惡魔的公司？美食制造地獄分廠？季曦想著這位禿頭大叔可別到時候被惡魔忽悠去成為被圈養的食物了。

季曦一個人打車到了學校，很快簽完合同。學校老師說等她做完體檢就能直接上崗了。這次學校各科加起來一共招了十來個老師，都要先去進行教育局組織的體檢。

體檢那天季曦還碰到了自己的大學同班同學陸琳。陸琳是個和季曦一樣怕羞的女生，兩人在班上也沒啥交流。按理說班上同學大多都是湖北的，很多同學都爭取留在武漢工作，在這碰到陸琳她有點驚訝。兩人一聊才知道陸琳就是ZY當地人，而且巧的是那天南白中學的招聘陸琳也在，只是很可惜沒通過她才轉而去了當地另一所高中應聘，所以陸琳倒是挺羨慕季曦的。

陸琳還給季曦透露到班上的學霸段馨月好像通過了華師第一附屬中學的招聘，真是挺厲害。只不過段馨月在班上人緣很差倒也沒有人真心祝賀她。她還八卦道班里的班對梁靜和田杰他們是一畢業就分手了，因為兩人都在不同城市找到了工作，誰也不肯妥協去對方的城市。兩人陸陸續續聊了很多，季曦覺得她倆這次見面說的話估計比大學四年里加起來的還多。估計是步入社會后兩人都不再像學生時代那么害羞了吧。

體檢還要抽血，需要抽三管。一直有點輕微貧血的季曦抽完后眼前有點發黑仿佛就要暈倒，精神恍惚中她看見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卷發小女孩擔憂地看著她，而且那個小女孩身后還有一對潔白的翅膀。季曦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發現那只是一面白墻并沒有剛才的小女孩，難道眼花了？季曦沒多想扶著墻坐在了長椅上休息。

當天體檢完后季曦跟著自己學校那十來個準老師一起回了中學，學校已經給他們安排好了宿舍，都是兩人一間。季曦拖著行李箱朝宿舍走去，和她分在同一間的是一個叫黎敏若的女生，看外貌就是大學里那種系花級別的，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白里透紅的鵝蛋臉，高鼻梁，大眼睛，黑長發。季曦想這樣的老師估計會很受學生歡迎，畢竟現在的學生可有不少外貌協會的。當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能和這樣的美女老師分在同一宿舍季曦自己也很開心。

兩人一起給宿舍打掃著衛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倒也漸漸熟絡了起來。黎敏若是教語文的，季曦覺得從文學院出來的女生看起來總是溫文爾雅的，不像她們外國語學院大多數女生都比較活潑跳脫。就季曦的性子還是更喜歡和這樣文靜的人相處。打掃完衛生整理好宿舍兩人便一起在學校里散步，想了解了解校園環境。學校綠化做的不錯，到處是郁郁蔥蔥的樹木，有爬滿綠植的涼亭，還有一個小瀑布，水潭，和長滿青苔的假山。

“敏若你有沒有男朋友??？”季曦覺得敏若這樣的美女肯定有很多人追。

“有哦?！泵羧舸鸬馈?

“他也在這邊工作嗎？”

“沒有，他在深圳?！?

“??？那你們異地?。繒粫苄量?？我們大學班上有一對情侶就因為找工作異地而分手了呢?！?

“我和他異地四年啦，感情一直很好呀，”敏若一臉的幸福，“相隔愈遠，思念愈深；歷時愈久，思念愈切。真心相愛，距離不會是阻礙。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哦……”季曦點點頭，忽然對愛情有了點憧憬。

回到宿舍，季曦打開電腦剛想看看哲學論壇又想起那位惡魔說過思考哲學容易招來惡魔，最近還是不要看哲學了，順手將桌上攤開的那本《存在與虛無》合了起來。還是看看知乎吧，那上面總是會有一些有趣的討論。知乎推薦中一個問題吸引了季曦：“當高維生物是怎樣一種體驗？”季曦也很想知道答案，她想知道她所遇見的惡魔會不會是高維生物。

一個用無限符號做頭像的用戶答道：“就像作為三維生物我們可以像看平面設計圖一樣看到整個二維世界，那個高維生物也同樣可以無視三維世界的時空規則，他看三維生物既可以看到皮膚也能看到內臟，細胞甚至DNA，所有一切在三維世界所謂內部的東西在高維生物看來都是外部的。所以高維生物可以穿墻，隔空取物?！?

另一個取名為“歸零者”的網友說：“也許我們都在被高維生物掌控，自由意志根本不存在。比如你并不知道下一秒要吃什么，是蘋果還是香蕉，是誰在選擇，我不知道。比如你喜歡一個女生，你想要娶她，你以為這是你的選擇，其實并不完全是，那么是誰在選擇？你以為是你一個人在生活嗎？還是背后有人在經營著你的生活？”

一邊的黎敏若湊過來看了看說：“你相信高維生物存在？”

“咦？你對這個也感興趣？”季曦沒想到敏若也會對科幻設定感興趣。

“哈，男朋友喜歡看科幻，受他影響稍有涉獵?！泵羧舨缓靡馑嫉卣f。

“我覺得高維生物的確有可能存在，我們做的每一個決定我們為什么就能篤定完全是自己做的選擇呢？會不會是高維生物在操縱我們呢？”季曦神秘兮兮地說。

“如果高維生物存在，我們也許只是他們所玩的一個游戲角色，一個任由他們擺布的玩物?！泵羧舾袊@道。

不止是玩物，還是食物。季曦很想告訴她，唉，不過這么殘酷的真相還是由她一個人獨自承受吧。

當天晚上季曦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來到一個純白的世界，那里站著一個黑色卷發小女孩，女孩隨手一揮憑空出現了一桌美食，季曦興奮地吃著，吃著吃著看見食物里開始冒出黑煙，黑煙又漸漸幻化成一個個滿臉驚恐的人類，他們大聲喊著：“不要吃我，不要吃我。”瞬間把季曦給嚇了醒來。季曦拍了拍胸口，下床喝了杯水壓壓驚。季曦恍惚間看到玻璃杯上印有一行小字：“不要相信他?！奔娟孛嗣樱钟窒Р灰娏恕＜娟叵脒@估計又是哪個看不見的存在給自己留的信息，不要相信他？指的是惡魔嗎？季曦躺回床上，左思右想，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晨起來，季曦給自己泡了杯熱牛奶，吃著前幾天在超市買的香芋味吐司。她決定好好備課不再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畢竟再過幾天就得給學生們上課了，她可不能沒有準備。敏若今天也打算在宿舍寫教案，兩人都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很有默契地沒再打擾對方。季曦邊寫邊戴上耳機聽歌，手機里播放著柯本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s”，想著還是邊聽音樂邊做事比較有效率，嗯，尤其是快節奏的音樂。

這段時間在宿舍里備課，惡魔也沒再來找過她。季曦覺得自己的生活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她祈禱別再發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就這樣她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堂課。這天她特意換上了一襲天藍色長裙，穿著白色小皮鞋，頭發用一個簡單的布藝發箍網好，想著第一堂課一定要給學生們留下好印象。第一印象很重要。季曦走上講臺用英文進行了簡短的自我介紹，然后就鼓勵學生們也學著用英文介紹自己。高中學生大多比較聽話懂事，只是都不怎么愛舉手發言。相繼有零星幾個學生鼓起勇氣上臺做了英文自我介紹。其中有一位男生特別顯眼，因為他居然染了一頭的金發，季曦很疑惑這所學?？墒切ｏL極其嚴謹的，怎么會允許學生染發？當他上臺做自我介紹時，英文十分流利，而且是一口標準的英音，而且說得仿佛國際頻道電視臺主持人那么字正腔圓。只不過他的英文名很獨特，他給自己取名為Devil。他上臺介紹時，班上不少女生看他的眼神都仿佛在冒小心心。呃，這個Devil同學似乎氣場很強，人緣也不錯。他一講完全班同學都自發地給他鼓掌。

“Devil同學你的英文很不錯呢，你的中文名是？”季曦想著得記住他的名字到時候向校長反映一下他私自染頭發的情況。

“無可奉告?！?

“哈？”季曦第一次碰到這么不給她面子的學生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她看了看講桌上貼的座位表上面反正也有學生名字，她找了找2組7號，但是那一欄名字卻是空白的。這是怎么回事？所有同學的名字在座位表上都有，唯獨沒有他的？季曦也沒再追問，而是示意他回座位。

第一堂課結束季曦覺得不太滿意，主要是那位叫Devil的同學一直在打岔。一會說季曦某個單詞發音不準確，一會抱怨她在黑板上寫的單詞字跡太小讓她重寫。季曦很頭疼。下課后她問了問班上愛八卦的女生才知道那位Devil同學是位混血兒，從小就會說英文。怪不得是金發，英文還說的那么溜。以后上課有他在，季曦覺得壓力很大，因為她只要發音稍有失誤就會被當眾指出來，真是很不留情面啊。

當晚季曦備課更加認真細致了，畢竟不能出一點差錯呀。之后的英語課每次季曦都上的提心吊膽的，但越緊張越容易出錯，Devil同學每次都會指出，并還會就她的問題發表一篇長篇大論向同學講述該英文句子的語法是怎樣怎樣的。有時季曦發現一節課下來Devil講解的內容比她這個當老師的還多，而且人家知識點講解的的確很透徹很到位，就仿佛一個從業多年的老教師。季曦覺得她這個英語老師有點當不下去了，在同學們面前沒了威信不說，連講課這項職務都被Devil給包攬了去。

黎敏若這位新老師倒是很受學生歡迎，每次就算是下課了學生們也都纏著她問東問西遲遲不愿她離開。黎敏若發現季曦這段時間整天沒精打采垂頭喪氣的。

“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問題了嗎？”敏若關切地問。

“唉，只是覺得當老師好心累，學生們也不怎么喜歡我，這老師當的太沒意思了。”季曦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你呀，上課太端著了，總是一板一眼的，都不怎么與學生交流。你要給機會給學生，讓他們參與進你的課堂。不能只使勁地給他們灌知識，要讓他們主動思考呀?！?

“好吧，我試著改變改變方法。”季曦應著。

又是一節英語課，課程要求是讓學生認識幾個基本的交通工具的英文單詞，并學會句型How do you go to...？以及怎樣回答。季曦這次設計了一個教學情境，假設現在每位同學都有$100，帶著這些錢去旅游，你可以選擇乘坐car，plain，bus，bicycle，ship，或者walk，on foot。選擇完交通工具剩下的錢可以選擇不同價位的hotel，然后選擇價格不一的食物。看同學們能否合理地花錢，或是用最少的錢體驗到最舒心的旅游服務。聽完季曦的介紹，同學們都變得躍躍欲試氣氛活躍了起來。有的同學選擇徒步旅行，省下來的錢都用來住五星級酒店。有的同學選擇輪船出行，然后住招待所，省下錢全用來吃大餐。同學們都一一用英文表達了自己的旅行計劃。這堂課學生的參與度還算高，每個人都很積極地討論著。季曦總算是上了堂還算滿意的英語課。課后有幾個女生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問題目，和季曦聊了幾句后一個女生說道：“老師你上課都不怎么笑呢，其實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呀?！?

“嗯，老師其實很溫柔，就是不怎么和我們交流。”

季曦愣了愣，的確自己性格一直很孤僻，學生時代就如此，現在當了老師也是，不怎么清楚該怎樣與學生打成一片。她性子清冷，沒什么人能走進她的內心，也不怎么愿意主動去了解別人，所以在學生們眼里她顯得有點冷冰冰的。自己也許該學著多微笑，多和學生們交流。

自從有了上堂課成功的教學經驗，季曦開始變著法地努力讓課堂生動起來，教ideal job時季曦讓學生們通過在黑板上畫畫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理想工作，然后讓臺下的學生通過畫來猜測那名學生的理想工作是什么。有同學在黑板上畫了一顆愛心說自己的理想是當一名doctor，也有學生在黑板上畫了一簇火苗，其他學生猜了半天才猜出原來他是要當一名消防員。輪到Devil同學，他不像其他同學那樣只拿一支粉筆，他把講臺上所有顏色的粉筆都倒了出來，然后在黑板上畫了一幅彩色的人物肖像畫。雖然只用了幾分鐘，人物形象卻十分逼真，黑板上赫然就是季曦本人。

“這是什么意思？你的理想工作是？”季曦看著自己的畫像有點困惑。

“Teacher.”Devil同學簡單答道。

Devil走下講臺，鄰座的女生立馬遞給他一張白紙說道：“你畫畫這么厲害，給我也畫張肖像吧?！庇辛伺痤^，周圍的一眾學生都從本子上撕下紙來圍到他面前要求他畫肖像畫?？赡苁潜籇evil同學的畫技驚艷了，同學們都忘記了現在還在上課?？粗鵂幭瓤趾箅x開座位的學生，季曦不知是不是該發火宣示一下自己還在。當季曦猶豫了半天準備管管紀律時，突然下課鈴就響了。唉，算了，由他們去吧。季曦感到有點挫敗。

最近備課季曦都顯得有點力不從心，靈感仿佛瞬間枯竭了，怎么也想不出好點子讓課堂更生動活躍。終于熬到周末，黎敏若提出一起出去逛逛，她想去ZY會址看看，聽說只要帶身份證免費參觀呢。季曦想著自己的確該散散心了，最近過的太壓抑。

兩人進入ZY會址，先后參觀了紅軍總政治部舊址、ZY會議會場以及********的辦公室兼住室。季曦想到以前無產階級革命前輩面對種種艱難困苦依然迸發出豪邁雄壯的革命激情，而今這一代人享受著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美好生活，自己好像沒有理由不努力，心里壓抑什么的只是自己太矯情。

“ZY會議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折點呢。”敏若感慨道。

“嗯，但愿我們在這也能轉運呢。”

兩人參觀完ZY會址，季曦提議去看看ZY有名的西西弗書店。季曦一向有這樣一個習慣，無論去哪個城市都要先去逛逛那個城市的圖書館與著名的書店。只要看著滿目琳瑯的書籍她就會心情舒暢。

“這個書店名是起源于西西弗斯吧？”

“嗯，傳說他觸犯了眾神，諸神為了懲罰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于是他就不斷重復、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奔娟卮鸬?。

“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真是一種嚴厲的懲罰呀。西西弗斯的生命豈不就在這樣一件無效又無望的勞作當中慢慢消耗殆盡。真可憐?！泵羧魬z憫地說。

“人生有時不也是如此，每個人都扛著重負、用盡力氣不斷前行，最終卻也無非同歸于一死，化為虛無。那曾經努力想得到的一切，終歸得不到，努力想達到的目的地，終歸也只有一個命定的死亡?！奔娟夭恢獮楹涡闹杏科鹨还杀В瑒偤貌蝗菀状蚱鸬木裼诸j靡了，“也許人生注定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荒誕劇。”

“你太悲觀了吧?！泵羧艨粗娟卣f道。

“唉，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情緒總是容易低落?！奔娟馗锌?。

敏若沒再接話翻看起了店里的一本現代詩集。季曦也四處打量著想挑本偵探小說看看。她倒也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一本小說，因為書店進門邊展銷臺上就擺著一系列東野圭吾的著作，十分顯眼?？粗欢延忠欢延≈鴸|野圭吾名字的書籍，季曦想他真是位高產的作家。

“你知道西西弗斯因為什么觸犯了眾神嗎？”腦海里忽然冒出久違的聲音。

因為什么？季曦想著自己最近心情抑郁會不會因為這位惡魔的影響。自己看不見他不代表他就離開了。

“因為他綁架了死神，導致人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死亡。”惡魔接著說，“人如果不死亡，他的靈魂就永遠不會脫離肉體，不能重新投胎進入新的肉體。”

嗯？這樣為什么會惹怒眾神？

“因為靈魂長期呆在同一身體里會喪失活性，就像你們人吃的肉冰凍久了也就不新鮮了。那樣的靈魂不僅難啃還有腐臭味?！?

這么說讓其死亡只是為了保證人類靈魂的鮮活度？難道整個宇宙就只存在一種關系，吃與被吃的關系？

“也可以委婉點，我說的‘吃’其實就是指攝取能量。就像人類也需要食物補充能量，神，魔，鬼等等也同樣需要能量維系自身。只是存在的形式不同需要的能量也不同?！?

所以保持人類靈魂新鮮度是維護宇宙長治久安的重要基礎？

“嗯，不錯，政治思想總結的挺到位?！?

和敏若一起逛完書店，兩人就回宿舍了，季曦躺在床上思考著人生意義。這份工作季曦越來越覺得自己不能勝任了，她覺得自己就像西西弗斯推石頭那樣，整天重復著無效又無望的勞動。的確，每天重復，沒有絲毫新鮮感?，F在靈感也枯竭了，每天上課就像和尚念經似的，她看得出來學生也覺得她的英語課索然無味。尤其那個Devil同學每次課堂上都會挑刺，讓季曦覺得一堂課下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就像臺機器，晚上備課是輸入程式，白天上課就執行動作。

就這樣堅持了一個多月，季曦覺得自己快要垮掉了。每天心情壓抑，心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晚上也失眠，沒睡過一個好覺。終于季曦撐不住了，她拿著辭職信走進了校長辦公室。校長詢問她具體什么情況，她說教高中壓力太大，自己心理素質不過關，有點難以勝任。季曦原本準備了一大堆說辭應對，不過校長卻沒有多問她。想來也是，學校口碑好，有一大堆人排著隊應聘，季曦不干了，候補選手一大堆。校長不愁找不到老師。只是辦公室里那名之前監考過她的女老師說季曦辭職有點太不珍惜了，虧她當時還幫遲到的季曦爭取到了面試機會。季曦也不好意思再在辦公室多留，告別了校長和老師。

回宿舍收拾行李，季曦跟敏若說自己辭職了，敏若滿臉的不可置信。

“為什么啊？這么好的學校。而且我們還是帶編制的，一年后就轉正了。這么好的工作為什么要辭?。俊?

“可能我不適合教高中吧?！奔娟匾荒槦o奈。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可能回湖南吧?！奔娟睾鋈挥X得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好好的一份穩定工作就這樣被自己推掉了。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唉，這個送給你，算是離別禮物吧。以后我們可能也難再見面了?！泵羧暨f給她一盤CD帶，是涅槃樂隊的專輯《Nevermind》。

“你怎么知道我愛聽這個？”

“看你的手機壁紙猜到的，本來打算給你做生日禮物的?！泵羧暨z憾道。

“謝謝你，敏若?！奔娟亟舆^磁帶說：“有緣再見了?！?

拖著行李箱季曦朝校門口走去，身后一個男孩小跑著過來追上了她，是Devil同學。

“老師，聽說你辭職了。為什么不教了啊？”

季曦沒想到最后會來送她的竟然是Devil同學。

“沒什么，只是老師個人原因。”季曦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辭職還有多半是Devil給她造成的壓力。

“真遺憾呢。”男孩撓了撓一頭金發說道，略帶囂張的口氣卻沒覺得有多遺憾。

季曦也沒介意，拉著箱子出了校門。而Devil同學也緊跟著她出了校門。

“你？”季曦很驚訝校門口的保安為什么沒攔住他，學生應該是不能隨意出校門的。

“你離開是不是因為有壓力？”金發男孩問道。

“啊？”季曦不知該不該否認，感覺對面的男孩口氣十分成熟。

“我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壓力？”

“啊，沒有啦。你別多想?！奔娟赜悬c擔心男孩會因為她離開而自責。

“是嗎？”

“嗯，我辭職不是因為你。你快點回去上課吧。”季曦不想耽誤男孩寶貴的學習時間。

“可是我不想回去上課了呢。你不在不就沒意思了?！?

“哈？”Devil同學什么時候這么依戀她了？就他課堂上懟她那表現不是巴不得早點換個英語老師嗎？

“唉，你真是笨吶?！蹦泻⒑鋈粨Q了說話口吻。

“你？”季曦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呀，還沒猜到嗎？”男孩忽然扯下一把金發一口吹散。

“你是惡魔！”季曦手指著男孩，氣的有點聲音發顫。是呀Devil，惡魔，她早該想到的。

此時金發男孩已經變換了形象，又是那個一貫西裝革履的惡魔形象。

“就是你讓我丟了工作！”一向好脾氣的她此時也生氣了。

“還不是你抗壓能力太差?！睈耗Р恢每煞瘛?

“那我最近這捉摸不定的情緒也是你搞得鬼?！奔娟睾苡魫?。

“哦，關于那個，你估計得聽聽醫生怎么說。”

“什么意思？”

“沒什么，”惡魔拉著季曦進了輛的士，“師傅，去人民醫院。”

被惡魔拉進醫院給掛了號，季曦一看診療單，又是掛的心理咨詢科。

不情不愿地走進醫生辦公室，醫生詢問她最近情緒如何，睡眠怎么樣，有沒有覺得身體沉重心口堵得慌。季曦都如實回答了，醫生邊在診療本上記錄著邊給了她張抑郁自評量表。經測試季曦患了輕度抑郁癥。

“輕度抑郁？”季曦沒想到自己也會患抑郁癥。

“嗯，我先給你開幾盒氟西汀。你服用一段時間看睡眠、情緒有沒有好轉。如果還是沒有你再來復查。”醫生說。

季曦在醫院一樓拿了藥，對一旁的惡魔說：“這輕度抑郁不會也是你整出來的吧?！?

“嘿嘿，身為惡魔自然得習慣抑郁的味道?，F在只是讓你體驗體驗抑郁情緒，等你正式成了惡魔一定會對這種情緒欲罷不能的。相信我，抑郁絕對是人間至味?！睈耗б荒槼磷怼?

從醫院出來，季曦情緒更加低落了。工作沒了，現在還診斷出抑郁了，她該怎么跟爸媽解釋？沉浸在悲傷情緒里的季曦忽然看到前方一個頭上長著一對黑角的白衣男人朝她快步走來，臉上掛著貪婪的笑意。

“走開，”惡魔一把護住季曦說到：“她是屬于我的。”

“見者有份?！卑滓履腥嗽噲D拉開季曦身邊的西服惡魔。

醫院門口看熱鬧的人還以為是兩個男人為一個女的爭風吃醋，沒人看見白衣男人頭上的黑角，也沒人懷疑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為什么行動速度那么快。

只有季曦知道這是兩個惡魔在爭食物呢，畢竟現在自己抑郁情緒過重，難免吸引來其他惡魔。

白衣男人朝季曦抓來，下一秒他卻發現季曦和西服男人都在原地消失了，“嘁，看來是個執者。真是出師不利，到嘴的美味就飛了?！?

而季曦卻發現惡魔剛才帶著自己居然瞬移了？此時的季曦站在廣場噴泉旁還有點驚疑不定。而且抑郁的情緒似乎也一掃而光了。

“我剛已經吸食了你的抑郁情緒，免得再放任下去會招惹來更多惡魔?！?

“你還能瞬移?。俊奔娟馗@訝的是這個。

“這個世界的時空規則對我們本就無用?！睈耗Р恍嫉?。

“當惡魔還能有超能力啊?！奔娟馗锌?。

“什么超能力，只是對你們人類來說很超能。對于惡魔來說這些再普通不過了?！?

“對了，你們惡魔有名字嗎？”季曦想著到時候看到的惡魔越來越多，總該有個名字區分一下他。

“作為惡魔，永遠也不要向別人透露你的真名?！睈耗Ш鋈粐烂C說。

“啊？為什么？”

“因為一旦知道了一個惡魔的真名，你就擁有了掌控他的力量。等你成為了惡魔就知道了，這是基本常識。”

“好吧，那總不能老叫你惡魔吧，太沒有辨識度了?！?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關我什么事?！?

“嗯，那就叫你‘希’吧?！奔娟叵胫米约好质顷?。

“隨你?！睈耗]意見，反正又不是真名。

季曦接下來要去教育局取檔案，然后就準備離開這座城市了。

“喂，希，要不你帶我瞬移去教育局吧，這樣還能省下打車費?！?

“滾。我可不是交通工具。”

“好吧……”

打車到了教育局，說明情況后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給她取來了檔案。對方有點惋惜說：“怎么就辭職了呢，你估計不知道那所學校正式編老師每個月工資都有小一萬呢?！?

“這么高？”季曦忽然又想抑郁了。一個月一萬那一年下來豈不是有十幾萬。因為喜歡動漫，以前自己一直想去日本旅游，還特地去旅行社問過想要去日本旅游要準備哪些東西，結果旅行社的人說了一大堆，好像還需要一份年薪超十萬的證明。后來季曦還特地去辦了護照，心想著總有一天自己能找到一份年薪超十萬的工作。那時的自己可是信心滿滿，結果現在第一份工作就被自己辭了。年薪十萬呀，唉，去日本旅游的機會就這么沒了。

“想旅游??？以后成為惡魔就好啦，人界隨你游。”希說道。

“真的？”不行不行，他就是想誘惑我跟他簽訂契約，不能上當，不能上當。

“切，當惡魔有什么不好。你們人類，就是被那幫偽善天使給洗腦了?！?

季曦不再打理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老爸電話。

“爸，我覺得在這邊工作有點吃不消，所以我辭職了。還是想回湖南找工作?！?

對面沉默了許久，季曦正準備再解釋解釋?！啊?，好的，呆不下就回家吧。找個離家近點的工作也好。”

“嗯，我今天就訂票回來。”

“嗯。”

“那先掛了，爸?！?

“好……”

掛了電話季曦直奔高鐵站。辭了工作雖然那種如影隨形的壓力是沒有了，但她又面臨著新的問題，接下來該去哪找工作啊。她現在算是失業了嗎？

高鐵上季曦一個人坐在窗邊，希又不知去哪了。對面座位是一家人，一對夫妻和一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短發姑娘。姑娘手上拿著一個樸素的鉆戒嘴里嘟囔著：“我覺得他對我還挺不錯的。”

“嗯，你喜歡就好?！币慌缘闹心臧⒁谈胶偷?。

哇，這么年輕就結婚啦，季曦想著可憐自己連男朋友都還沒有一個呢。愛情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呢？看這位姑娘好像挺幸福的，就像之前的黎敏若每次提到她男朋友就臉帶笑意。甚至以前在醫院的朋友繪葉也有自己的所愛。她們好像都挺開心的呢，如果她也有一個男朋友會不會也很開心呢？可是身邊有一個惡魔形影相隨，他能批準自己開心嗎？

“哼，愛情。愛情的本質，從生物學分析，有兩個方面，一是荷爾蒙分泌所產生的波動，二是人腦中分泌出的多巴胺物質，”希嗤之以鼻道：“愛情的本質僅僅只是一種情緒，是以個體愿望和需要為中介的一種心理活動。想要擁有愛情，就要彼此都擁有這種情緒，而產生這種情緒的條件則主要是荷爾蒙跟多巴胺。”

你怎么又回來啦？季曦對于打破自己對愛情美好幻想的希沒啥好眼色。

“不要對愛情抱有期待，再相愛的戀人經我們惡魔一引誘也會相互背叛。”希想起地獄里一些女性惡魔最喜歡拆散那些整天張嘴愛來愛去的年輕小情侶。愛情的酸臭味惡魔可受不了，見一對拆一對，反正沒幾對戀人能經得起考驗的。

說到愛情其實季曦很羨慕《命運規劃局》里男女主的愛情。在電影里人類的命運是被一個自稱“命運規劃局”的神秘組織所掌控，他們規劃著人類的一舉一動，卻不被人類所察覺。電影中的男女主人公因為一次巧遇而相識，彼此互有好感，但這并不在命運規劃局的計劃之中，于是百般阻撓他倆相見，但知道真相的兩人并不甘愿放棄自己所愛之人，向命運挑戰。

“你以為命運是那么容易反抗的？一道菜用什么料，怎么做，做的具體步驟只有廚師能決定。你想成為紅燒魚，但廚師偏把你做成水煮魚你能怎么辦？”

“呃，你眼里就只有吃的嗎？”季曦很無語。

“這個世界本就只有食客與食物之分。這部電影可以這么解釋，命運規劃局就是個做菜的，男主是茄子，女主是花椒，偏偏食客不愛吃花椒配茄子，廚師只得把男主與另一個女人青椒湊一對，這樣配對靈魂契合度更高、口感更好，才能讓食客滿意?！?

“好吧，說的我都餓了……”說著季曦跟乘務員要了一份番茄雞蛋盒飯。

“你看，番茄和雞蛋的愛情就經得起考驗。它倆配一起就是人間絕味?！?

“不不不，憂郁配壓抑才是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