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暉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也正如杜沐卿所想的那樣，張暉根本不能算是陸摯誠的試驗品，只是倉惶間隨便找到的這么一個人。
“那為什么他的賬戶里沒多出錢來？陸摯誠這算是詐騙嗎？”周玉生不大理解。
杜沐卿失笑：“你還知道查進賬呢，陸摯誠就不知道嗎？張暉說他倆商量好的，等案件結束了再打錢。”
“多少？”周玉生從看監控的縫隙里探頭，淺淺好奇了一下。
“二十萬。”張暉親口承認的數字。
夏嵐唏噓：“就二十萬，兩條人命，還是進廠就帶著他的師傅，廠里人平常可都覺得他們關系好，真就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陸摯誠的罪行已經板上釘釘，現在需要的就是找到他在前面案子里的痕跡。”
林原沉默不語，他的感冒還沒痊愈，偶爾輕輕咳嗽兩聲，一點生氣也無。
杜沐卿看了看他，繼續開口：“我會從黎小蕊那里下手，林原你去看著江佑，老周在局里盯著輿論動向，尤其是與你自己相關的，力求將一切可能扼殺在搖籃里。”
兩人紛紛點頭。
至于原本該下達命令的宋亦安，此刻正在醫院里重新包扎。
昨晚因為要找到合適的受力，他不斷的抬手做拋擲動作，將腹部的傷口撕裂了一些。
杜沐卿根據自己分析下達的命令也是有提前詢問過他。
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杜沐卿去了關押黎小蕊的監獄。
黎小蕊走入視野的時候，半分疲態也無，甚至將頭發扎得一絲不茍，連鬢邊的碎發都夾在了耳朵后面，精神面貌異常的好。
她看起來很愉悅，仿佛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
杜沐卿幾乎要以為她是在去光榮赴死的路上。
可惜，這并不是什么偉大的英雄，這只是個殺人犯。
杜沐卿冷眼看著她走近，覺察出對方的病態偏執來。
“杜顧問，今天來找我，又是為了什么呢？”黎小蕊沒了剛見面時候的靦腆，說起話來，自帶一分張揚。
這是杜沐卿在黎子辰的敘述里認識到的那個少女。
被嬌慣的無法無天的少女。
但在這牢里，沒人會嬌慣她。
合格的獄警們有一百種方式打磨這顆銹跡斑斑的靈魂。
她應該沉默，沉穩，乃至于順從。
但一切都截然相反。
杜沐卿不笑，就這么直白的與之對視。
“陸摯誠，藥廠案指使發酵罐修理師傅張暉殺人，證據確鑿，現在只差把他逮捕歸案。”
她盯著對方，一字一句的說出口：“黎小蕊，他逃不掉了。”
黎小蕊面上的張揚明顯凝滯了幾分，有些不可置信：“怎么會？摯誠他分明說……”
“說什么？”杜沐卿緊隨其后，問出口。
黎小蕊驀然一頓，意識到自己差點說出什么來，心跳都加快了幾分，面色肉眼可見的有些發紅。
這正是杜沐卿想要的情緒，她開始緊張。
那么接下來的一切，都更容易有突破口。
“沒什么，你別想套我話，在親眼看到事情結束之前，我不會說出任何一個字，我不會背叛他。”黎小蕊惡狠狠的瞪了杜沐卿一眼，幾乎是吼著說。
杜沐卿不受她的情緒影響，將手中的照片推過去。
“你給他做事，無非是因為覺得他愛你，但是黎小蕊，你要明白，這世上沒有誰是誰的唯一，至少你不是。”
黎小蕊將信將疑的拿過照片來看。
上面是林原從酒吧監控里調取的照片，陸摯誠跟各色各樣的男人女人混在一起，喝酒，玩樂，樣樣不落。
黎小蕊的目光閃了一下，抬起頭來看杜沐卿，語氣毫不在意：“這是他的工作，他需要跟這些人聯系，他早就跟我說過了。”
杜沐卿唇角微勾，又拿出張照片來。
是陸摯誠光著上身在酒店里，床上還坐了個衣衫半解身材火爆的女子。
黎小蕊這次看的時間長了一點，手指捏得照片邊緣有些微微發皺。
“這張照片是十二月初，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這邊還有十二月中的，一月初的，甚至還有二月初的，你要看嗎？”
黎小蕊的指甲把手中的照片摳破了。
她還是笑：“這有什么，不過是逢場作戲，男人的合理需求罷了，他不會愛她們的身體，也不會愛她們的人。”
杜沐卿注意到她輕微發顫的嘴角，顯然，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著那么自信。
不過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離譜，也不知道陸摯誠到底給對方灌了多少迷魂湯。
黎小蕊自己對陸摯誠忠貞不移，卻不要求對方的回報，怎么可能？
這樣不對等的病態關系，早就畸形了，一定會出現漏洞。
杜沐卿從口袋里把那一沓照片拿出來，遞過去：“跟你交往的這幾個月里，他一共跟八個女孩子上了床，據我所知，你們見面的次數甚至都沒有這一半多。”
黎小蕊掙扎了一下，還是伸手過來接，一一翻看。
邊看還邊說著：“不可能的，怎么會呢？”
也不知道是催眠別人還是催眠她自己。
等到看完了最后一張照片，黎小蕊終于沉默下來，那張揚的面貌似乎也在一瞬間消散了干凈。
杜沐卿幾乎能聽到她信仰崩塌的聲音。
黎小蕊動作緩慢的把一沓照片歸攏起來，疊齊了反扣在桌面上。
“杜顧問，我今天不想再繼續交流，你問不出來東西的，不如早點放棄。”
杜沐卿揚起嘴角，桃花眼里的算計盡數掩藏，聲音比之前的黎小蕊更加張揚。
“我的目的，早就達到了。”
“黎小蕊，你要記得，是你自己，承認了與陸摯誠有聯系。”
“是你給了我們痛擊他的機會。”
黎小蕊的眸子在一瞬間瞪大了。
以往的任何一次交談中，無論杜沐卿如何反復盤問她與陸摯誠的關系，她都一口咬定不認識。
而今天，或許是因為原本就對藥廠發酵罐的事情有所了解，杜沐卿上來又直接說陸摯誠要落網了，打亂了她的陣腳。
后續又是一沓陸摯誠的出軌證據，節奏快而交流少，黎小蕊被杜沐卿帶著情緒走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今天的結局。
杜沐卿從審訊處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正朝著自己走來的宋亦安，無奈迎上去：“不是說了先睡一覺嗎？又背著醫生逃出來的？”
宋亦安一挑眉，對她這個逃字不大滿意：“愈合的挺好，特殊情況打了申請，醫生允許的。”
兩人站在一處，窗外的晨輝落了滿身。
“別急，快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