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寫認罪書罷!”燕妃大言不慚地回答。
“認罪書?”我強忍著胸前的劇痛,哈哈笑道:“你想要住進這里嗎?沒關系啊,我讓給你......”
“白玉,你怕是失心瘋了!”
我努力站起身來,抹掉眼淚,沖著朱氏道:“不要在我重傷的時候繼續行加害之事,我也是能讓你們都受到反噬的。”
“你中的毒根本無解,數天之后就會‘病逝’終了。”朱為燕往殿門的方向靠了些,她居高臨下。
“白玉啊,你的眼神里都不曾有半點凌厲的氣息,我很想知道,你能如何?”
“可惜了,沒機會。”
......
甫祈之于我,不是愛的喪失,那是在外人眼里。
是我失去了我以為的阿祈。
我臨死的時候,朱為燕讓涼貴妃捧著山楂果子來。
朱氏兩姐妹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歹毒。她們知我死得不甘,必有想化作厲鬼之心,惟有讓我親近的人把鎮魂之物送進我口中,我才能“死得從容”。
說明,她們還是有一絲恐懼,源于或可能的我的絕地反擊。
可誰說這事兒,一定是我活著做呢?便是下一瞬定生死,我亦能在死后做到。
我請涼貴妃給銀姬帶句話:托請承南照顧好妹妹。
只是沒想到,我離去沒幾年,涼貴妃也殞命了。
她臨終對銀姬說:請銀姬妹妹替我照顧好承望,相信承南亦會照顧好昭明的。
......
我的離開,對他,不過是一個“歿”字。
但那認罪書,像極了這世間最大的嘲諷。
......
我,白玉,有罪。
罪不知幾何,罪不知當從何說起。
惜我族人世代為國,今有罪人牽累滿門。
我,白玉,罪在無瑕,從此不必清白。
我,白玉,罪在謙遜,好人不狂壞人猖。
我,白玉,罪在身柔骨傲,以璞玉犯頑石,是為冥頑。
我,白玉,罪在受此戕害,遭此荼毒,無力還擊。
我,白玉,罪在弱女之軀,求百姓安,冀太平世。
......
白玉生前信奉神靈,一力向善,卻未得善終。
白玉死后留下無盡遺憾,滿腹冤仇。
民間有座瘋后墓、衣冠冢。
昔日冰清玉潔東海郡女、如今舉世皆知瘋女白玉。
因那封昭告天下的罪己狀。白玉承擔了一切。
為了保護女兒。為了守護在乎的人。
......
他說,我是璞玉。
我想,或許頑石也未可知。
他說,美玉亦需錘煉。
我想,我天生柔順,任爾霜打。
山雨欲來風滿樓,傾覆只在一夕間。
他說:我想保你。
我想:保不住便不保。
他眸意深沉:從前我錯看了你,方知你柔中的剛烈,非常人所想。
我嘴角噙血:以一人之犧牲,換天下之大計。
他道:過剛易折。
我笑:已是殘軀之身,便是再折,又何妨?
他言:你簡直天生反骨。
我憶起往昔,似也曾與你耳鬢廝磨,在你懷中呢喃,在你膝下順服,言笑晏晏,思及此,我抬首哀戚:清白何須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