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幻境叢生。

霎時間來到一座斷崖前，腳下，無盡深淵中黑云逆沖而出，化作一尊遮天蔽日的大魔，張開獠牙，聲如雷鳴。

“可為魔？”

恐怖的威壓，壓得李楚呼吸一滯，連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大魔身上的威壓，實在過于恐怖，完全超乎李楚的想象。前世在書中看到的那些描寫與親身經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親自面對大恐怖時，才會明白，他們有多么可怕。

“不對，這是幻想！”

豆大的汗水從李楚額頭滴落，考驗內容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第一階，就要人老命？！

洞察真睛全開。

李楚妄圖窺破幻象，可所看到的，卻更加真實。

大魔皮膚表面的黑色鱗片都栩栩如生的。

“勘不破……”

李楚意識到了自身修為以及神通并不足以看破幻陣，索性大聲吼道：“去你姥姥的魔！”

螻蟻叫囂，大魔渾身血光大放，天空盡被血光染成紅色，然后魔口張開，兜頭吞下。

“啊！”

李楚心知是幻象，還是忍不住用手臂擋在身前。

光芒一暗。

他又回到了峰頂前的石階上。

“通過了？原來……是驗證自己是不是魔道奸細嗎？”

略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后，李楚緩步踏上了第二層臺階。

場景變幻，頌佛聲振聾發聵。

李楚環視四周。

他身處高塔正中，塔頂高不知幾許，塔壁中，無數佛陀盤腿而坐，梵音陣陣。

“可為佛？”

金色的萬字威壓眾生，落下砸在李楚肩頭，骨骼傳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這一次，李楚沒再猶豫，高喊一聲：

“禿子才去剃光頭！”

“牟！”

佛門梵音，陡然變大。

李楚只覺得內腑激蕩，一口鮮血噴出。

若不是修煉過天音淬體，只怕這一聲佛號之下，就要被生生震死！

他再次回到了現實，嘴角卻溢出絲絲鮮血。

幻境中的傷，居然帶回了現實，也就是說，如果通不過考驗，那么，真的會死在里邊。

回頭看了一眼身后，走過的石階不見了，身后變成了萬丈深淵。

“連退路都不給一條嗎？”

李楚苦笑連連，喘息片刻，閉上眼，踏上了第三石階。

……

大殿中。

段天涯深感詫異，“怎么回事？這才第二階就吐血了？道心如此不堅嗎？”

“不，前三階就算是凡人來也能輕松通過。”

“難道他……比較逆反？”

“不會吧，看到那等場景，誰還會升起逆反之心？”

“那這反噬又作如何解釋？”

殿內的長老，吵作了一團。

唯獨掌門寧青山，輕捻指尖，露出一絲詭譎笑意。

“不畏天魔不懼佛，你到底是……什么人？”

……

“可為惡？”

“何以為善？噗！”

“可殺生？”

“雞算不算？噗！”

……

石階上。

李楚一步又一步，越走越快。

連答數問。

每一問，皆是對內心的考驗。

每一問，皆有大恐怖幻境襲身。

火海，戰場，絕地……

大陣越是發問，李楚就越是不屑與憤怒。

這種居高臨下的審問，讓他不爽到了極點，所以每次回答都沒好話，每次都會遭到反噬。

朵朵血花，染紅了石階。

大殿里的長老們坐不住了。

白眉見此情形急忙道：“掌門，差不多了吧，他已過七問，這等成績，千年不遇，再繼續下去，怕是要毀其道基啊！”

“等等，再等等。”

寧青山此時反而有些不正常，呼吸急促，雙眸放光，似乎想要看穿李楚的一切。

“這……”

就在他們爭辯之時，李楚邁出了第八步。

“可動情？”

幻境變幻成暮語柔的樣子，眼波迷離，柔情似水的看著他，美眸中全是情意。

李楚怔住了，過了許久，才緩緩道：“光棍一條，滾蛋！”

暮語柔的幻象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化作粉光沖入了他體內。

“噗！”

這一次，反噬得比前幾次都要激烈得多，像是有一支大錘，錘在了李楚的頭上，神魂震蕩，七竅流血。

“李楚？！”

后方山巔，陸芩芩不知哪根筋不對，又折了回來。

正好看到李楚血染長階的一幕。

可惜，李楚身處幻境，并不能聽見她的呼喊。

于是乎，陸芩芩就看著那個自己先前十分厭惡的男人，渾身染血的爬起，掙扎著，向最后一階邁去。

“這就是考驗？我還以為長老們罰大師兄三月，已經非常過分，原來，他才是受罰最重的那個？別爬了，算了吧……”

不知怎的，陸芩芩突然于心不忍，說話間帶起了哭腔。

……

“掌門！”

“還請掌門開恩，能過三問，已證明此子并非邪魔外道，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啊！”

“掌門！第八問了，除老祖以外，無人能走過九問，你是要他死嗎？！”

白眉和段天涯此時都急眼了，沖上高位去拽寧青山的衣袖。

如此天縱奇才，若是因為九問而死，留仙宗等于白白夭折了一位天驕，愚蠢至極啊！

“住嘴！讓他走！讓他走！”

寧青山狀若癲狂，拳打腳踢的逼退兩位長老，震袖高呼：“留仙宗沒落千載，已如枯朽死木，回天乏術。若想起死回生，只有非常理之人方可為之！此子！必須過九問！”

呼聲震天，將大殿里的其它聲音，盡數壓下。

長老們都震驚的看著發狂的寧青山。

原來他在賭。

他在用李楚的命，賭留仙的未來！

啪。

第九步邁出。

李楚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陣紋劇烈閃爍了一下，悄然黯淡。

陸芩芩輕咬貝齒，見陣法已停，鼓足勇氣沖了上去。

“李楚，李……”

踏上石階后，她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來到李楚面前時，她卻愣住了。

李楚前胸幾乎被鮮血染透，頭顱低垂，死灰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地面，已無生息。

“這，這……”

“唉！”

大殿里，白眉等人捶胸頓足，氣苦不已。

寄以厚望的弟子，終究是沒能通過留仙老祖的終極考驗，在第九問夭折了。

九問之試，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通關才行。

一般考者會根據情況，讓參與測試的人到達極限時出來。

數千年以來，從未有人死在九問中。

寧青山無愧瘋子之名，終究是鬧出大事了。

“掌門你說你，唉……”

段天涯嘆氣連連。

寧青山面色慘白，嘴里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

說完，化作白光，沖出殿中。

只是一瞬，便來到李楚面前。

“掌，掌門？”

陸芩芩哭花了小臉，今日兩人雖只是一面之緣，但李楚最后的堅持深深震撼了她。

而這樣的人，卻死在自己面前，令她難以接受。

寧青山面色陰沉，近距離之下，他更能確定，面前的弟子已沒了任何生機。

數百年的苦守，希望到絕望，居然只在一瞬之間。

寧青山鋼牙緊咬，“不可能，你應是我要等的人，你不可能死在此地！”

說著，他像是失去理智般，一掌拍出。

掌心中蘊含著無窮能量，若是打在李楚身上，只怕瞬間就會將他化作齏粉。

這一霎，一道光柱破開黑暗，突兀照亮了整個留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