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了？”

齊志賢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斯文，儒雅，白襯衫不打領帶，隨意休閑。

他20歲當的爹，現在也不過36歲，五官清秀端正，氣質溫潤，脾氣性格或許不是齊昧心里最好的爸爸，但一定是一個，外人都會稱贊的好男人，36歲，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候，家庭、事業全都有，他的未來無限好。

齊昧只是他的一個女兒，不是很寵愛，不算很優秀的女兒，在他這么完美的人生中，不算什么，也許是一個污點。

“嗯，爸爸吃飯了嗎？”齊昧繼續站在門口。

“沒呢，一會兒回去吃。”

“留下吃吧。”

“不了，你媽做了飯，我回去。”

“嗯，好。”

齊老爺子招招手，讓她過來，她搖搖頭，“我過來打個招呼，奶奶喊我吃飯，爺爺，你們聊完，也去吃飯吧。”

她轉身出門。

“齊昧。”

這一聲喊，齊昧站住了腳步。

“爸爸，怎么了？”

齊志賢的目光，藏在鏡片之后，齊昧不能很好的觀察到。

“沒什么，郭老師把你的成績發到了家里，考的很棒，爸爸和媽媽很驕傲。”

“謝謝爸爸，梁寧也很優秀的，這次只是個意外。”

齊志賢聽到梁寧的名字，果然變了臉色，沒再說什么。

驕傲嗎？可能吧，但是梁寧才是那個最讓你們驕傲的人。

關門聲很輕柔，充滿著拘謹和禮貌。

“她一定很恨我。”齊志賢望著緊閉的紅漆木門。

齊老爺子兩根手指，在書桌上，輕叩兩聲。

“她還小，以后都會懂的，你對她已經很好了，不必自責。”

“是嗎？不管怎么樣，當年都是我犯了錯，我和常安之間的事，跟一個孩子有什么關系？”

常安，是齊昧媽媽的名字。

他的表情凝重，若有所思，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這件事，讓他的內心，頗為煎熬。

“你放心吧，孩子在我這兒，我們疼著呢，你就過好你那日子就行了，以后有機會，把事實真相告訴她，她會理解你的。”

“不，爸，不要告訴她，我寧愿她恨我，不要告訴她那些事情，也許，時間長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會緩和的。”

齊志賢立馬否決，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齊老爺子才不管他。

“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不是回家吃飯嗎？沒什么事你回去吧。”

齊老爺子也有點趕人的意思了。

齊志賢無奈的笑著，“行行行，我走，她快期中考試了，多給她補補。”

“用你說。”老爺子怒目圓瞪，似是真的在責備一般。

兩人一前一后從書房出來，齊昧正端著湯，從廚房出來，剛放到桌子上。

老太太后面端著碗，拎著勺子，跟著。

“哎喲喲，昧昧啊，你小心點，可別燙著。”

“奶奶，你放心，我小心著呢。”

齊志賢站在門口，看著齊昧，客廳到廚房，一會兒拿筷子，一會兒拿饅頭，一會兒端了菜出來，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

老頭子站在一旁，往外推他。

“別看了，趕緊走吧，我孫女我能照顧好。”

“爸，那是你孫女，也是我閨女啊。”

“那你接走！”

老頭子一句話，齊志賢毫無還擊之力。

客廳還叮鈴當啷的響，老頭子背著手，走過去。

“行了，別瞎忙活了，人都走了。”

要不怎么說隔輩親呢，老爺子看他孫女，一看一個準，剛才拿筷子的時候，那都是一根一根往外拿的，屬實不正常。

齊昧乖乖坐下，嘿嘿兩聲笑，端著小碗盛湯，先給爺爺盛一碗。

晚餐不算豐盛，煮了一鍋蘑菇青菜湯，老兩口喜歡清淡，炒了三個清淡可口的小菜，買了饅頭。

飯桌上的規矩，食不言。

吃完飯，齊昧幫著收拾餐桌，爺爺又進了書房。

廚房里，奶奶站在池子前刷碗，齊昧把刷干凈的碗擦干，放進柜子里。

奶奶刷碗，刷的很是細致，齊昧站在旁邊等。

“昧昧啊。”突然奶奶開口喊她。

齊昧睜著無辜的雙眼，看向奶奶，“怎么了奶奶。”

“你有多久沒去過家里了？”奶奶的眼睛看著水池子里的碗，挽起的一小截衣服，被濺上了水漬。

齊昧幫著奶奶，把衣服又往上捋了兩下。

“我不是一直在家里嗎？”齊昧接過一個碗。

奶奶這才看她一眼。

“別跟奶奶裝糊涂，你聰明著呢。”

齊昧敷衍一笑，沒說話，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踏進那個家。

她沉默著，奶奶也沒有再追問，兩人專心刷碗。

回到臥室，齊昧坐在窗戶前，窗外有微風，窗簾擺來擺去，桌子上的本子，被吹著翻頁。

那是齊昧的日記本，很薄，一共寫了四頁。

第一頁，剪短的幾個字：我有了新媽媽，和哥哥。

第二頁，是兩個月后，一共三行，第一行：新媽媽，很漂亮，很溫柔，她在討好我。第二行：那個哥哥很高冷，不喜歡。第三行：爸爸很愛新媽媽，我很難過。

第三頁，是兩年后，她寫：爸爸不喜歡我，所以不要我了，我搬去了爺爺家，換了新學校，新同學很討厭，他叫宋丘。

第四頁，是高一開學第一天，她寫：上大學前不可以談戀愛。

她一頁一頁的翻看著，翻到一張空白頁，拿起筆，抵著下巴，在想，要寫嗎？

微風吹起額前的頭發，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在紙上亂畫，原本溫熱的酸奶已沒了溫度，安靜的躺在書架前，鬧鐘上的時間，是晚上19:52分，她思考了20分鐘。

黑夜中，星星布滿天空，她把酸奶抓在手里，拿著筆，在上面寫下兩個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