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酸疼無力,很想睜開眼卻怎么掙扎都醒不來,過了一會兒,終于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只有滴滴的聲音,她閉了閉眼再睜開,還是一樣,她想大喊,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腳下看不見任何東西,不敢挪動。
直到這個地方發生劇烈晃動,猶如火山噴發一般的,她立馬閉上眼睛,在一陣晃動之后,再次睜開了眼。
這一次,同樣是空白,卻沒有了那種輕飄飄的感覺,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終于看清,眼前的白,是屋子里的天花板。
順著天花板往下,她看見了一堆人,都是熟悉的,離她最近的,是梁慧。
她看到她眼神中的驚喜,和眼淚,臉上的表情是過分的欣喜。
“媽!媽!爸!快來,昧昧醒了,昧昧醒了。”她邊抓著齊昧的手邊喊。
過于激動的聲音,讓齊昧的耳朵無力承受。
“阿姨...吵。”
梁慧立馬湊近,耳朵貼著齊昧的嘴唇,問:“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太吵了。”
齊昧說完,感覺很累,又閉上了眼睛。
這次梁慧聽到了,也懂了,放開齊昧的手,塞進小被子里。
轉過身和其他人低聲說著什么,不一會兒,那些人陸陸續續離開,房間里,只剩下梁慧和梁寧。
齊昧從樓村出來,直接進了醫院,打上點滴昏睡了七天七夜,梁慧一直在守著,沒有離開半步,她的同學過來探望全都攔下,只能在外面淺看兩眼,這其中,包括宋丘。
誰都不能打擾齊昧休息,梁寧也是在下課后過來,每次過來都帶著書包,里面有他在課堂上做的筆記,還有她的班里其他同學送給她的寄語,寫了滿滿的四頁紙。
醫生說,齊昧的身體太累了,加上她脖子上受的傷,必須要好好休息,深度睡眠對她來說是好的。
她學習太狠了,那根弦繃的太緊,一松下來,各種病毒就會趁虛而入,人的各項機能會在此時罷工,無法運行。
梁慧吩咐梁寧出去了,大概是去買粥了,這是醫院的單人房,此刻,房間里只剩梁慧和齊昧。
先前齊昧說太吵,以至于梁慧一直不敢再開口和她說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給齊志賢發微信。
“阿姨。”齊昧的聲音突然傳進耳朵,比起剛才,清涼了很多,有氣息了很多。
梁慧以為她是要喝水,立馬起身倒了一杯水。
端到她面前,“來。”扶她起來。
齊昧本不是這個意思,但水到嘴邊,喝幾口是好的,不然接下來要說那么多話,有可能會支撐不住。
喝完梁慧問:“還要嗎?”
齊昧搖頭,她抓住梁慧的手,梁慧幫她把床搖起來,她調整好坐姿,看著梁慧又倒了一杯水,沒端過來,只是晾著。
“阿姨。”齊昧又喊了一聲。
梁慧快步走過來,坐在病床上,拉著齊昧的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齊昧搖搖頭,“我有話想和阿姨說。”
“什么話,你說吧,阿姨聽著。”
齊昧想了很久,昏睡之前的事她都記得,從小到大,她都知道齊志賢不喜歡她,她也并不奢望那一點喜歡和寵愛,他和梁慧結婚的時候,齊昧非常的生氣,也非常的怨恨他,認為他對愛情不忠,對家庭不負責任,尤其是,他把她送到爺爺奶奶那里,她完全的對這個父親失望。
可這些,她都不曾轉接給梁慧和梁寧,她雖然不喜歡梁慧,但是她也知道,她不是過錯方,對梁寧更沒有恨意。
可現在,她知道了一切的真相,知道了自己才是那個最應該消失的人,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如果常安沒有懷孕,沒有生下她,也許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她的童年也不會那般垃圾。
“阿姨,對不起。”齊昧道歉,她的目光注視著梁慧,她感覺到梁慧愣了一下。
接著,齊昧垂下了眼,除了這一句外,其他的話,她不必如此。
眼睫毛鋪成一排蓋住了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尖快速呼吸著,嘴唇抿緊成一條線,唇色淡擠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滴落在被單上,一個兩個三個,不斷滴落,很快浸濕了一大片,梁慧心疼的眼神里也有了霧氣,她輕輕靠近,把齊昧攬入懷中。
她說:“沒事,不是你的錯。”
梁慧身上有淡淡的香氣,是長時間照顧寶寶留下的,干凈清新的氣息鉆進了她的鼻腔,長這么大,她沒有在這樣的氣息中擁抱過,沒有如此被珍惜。
病房里是低聲抽泣的聲音,病房外站著兩個人,看著這一幕,欣慰的笑了。
梁寧買完粥回來,碰到了齊志賢,兩人一同進了醫院,走到病房外,看到里面兩個人在擁抱,便沒打擾,兩人一起坐在樓道的長椅上,等著里面平靜下來,再進去。
齊昧第二天出的院,距離高考已經非常近了,不能再耽誤下去,回學校之后,感覺和同學之間更親密了,交流也多了起來,還收到了郭嘉銘的電話問候,她問他怎么樣?他說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一家企業里做培訓講師。
經歷過這次事件后,她身邊跟了一堆人,整天跟著她到家門口才放心,齊昧實在頂不住了,好說歹說才讓這些人離開,梁慧想讓她搬回家里住,她也同意了,不過要等高考結束后。
她沒再見過常安,但是在醫院醒來的那天晚上,她去看了秦禮,在她樓下的病房,他沒什么親人,梁寧說,她昏睡的時候,梁寧只顧著她,都是秦南在照顧,她醒了之后他才去看他。
想起秦南,齊昧自然想起了周北,以后,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從前,兩人形影不離,自從周北出車禍后,秦南已經很少回來,后來還搬了家。
去看秦禮的時候,他正睡著,齊昧只是看了看,等高考結束之后,再好好談談。
高考那天,艷陽高照,整個城市都為高考學子忙活著,齊昧和宋丘在樓道分開,進入不同的考場,高考考了三天,兩人三天基本沒說上什么話,都憋著一股勁兒,等考完再發瘋。
結束的當天晚上,齊昧、宋丘、梁寧、譚曉魚、林婭、易琳、馮森和秦南,在秦禮的家里開考后狂歡,除了在樓村這樣的地方,他們想不出還有哪里是可以肆無忌憚發瘋的,不用考慮被投訴,只是盡興就好。
齊昧感覺到秦禮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其他人嗨著聊天碰杯的時候,他們兩個悄悄去了二樓。
二樓有個天臺,有個長椅,路邊的街燈剛好照過來,一邊一個,秦禮拿著一杯可口可樂,齊昧拿著百事可樂,兩人碰杯。
“謝謝你,哥。”齊昧在燈光下,認真的道謝,卻不敢看向秦禮。
秦禮點頭,表示接受到,“沒事兒,跟我客氣什么。”
“聽梁寧說,你要考B市的大學,是秦南那學校嗎?”秦禮接著問。
齊昧沒做回應,這件事,得看最后的成績,她和宋丘之前商量過,不論什么大學,必須要在一個城市,高考成績具體考成什么樣,還不知道,學校的事,沒定下來。
“希望吧。”她說。
秦禮喝了一口可樂,往后一靠,靠上了長椅。
“梁寧就很堅定,他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目標。”
齊昧知道,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前進的步伐,他會選擇最好的,他也一直都只要最好的。
“秦南他們可以經常回來,他也可以。”齊昧說完也喝了一口可樂。
秦禮驚訝地望向她,也不說什么,只是看著她,那一刻,齊昧的側臉,與記憶中的七七,無限重合。
秦禮想說些什么的時候,被一個人打斷。
“出來吧。”秦禮說。
他聽力極好,宋丘剛站在那兒他就知道了,他不愿意出來,他便不拆穿,如果不是聽到他腳步的猶豫,他還是不打算說出來。
齊昧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順著秦禮的目光回頭,看到了一身黑的宋丘,黑夜中的他,像個隱形人,只能看到那一口的大白牙。
“你上來干什么?”齊昧問。
此時秦禮站起了身,拍了拍齊昧的肩膀,“好了,空間留給你們,我下去了。”
秦禮與宋丘擦肩而過,笑了一聲。
“有病。”宋丘說。
齊昧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宋丘才走了過去,坐在齊昧身邊,齊昧把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說吧。”齊昧說。
宋丘暈了,“說什么?”
“你不是來跟我說那件事的嗎?”
“哪件事?”
宋丘不是裝傻,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是玩著玩著,看不到齊昧了,出來找人的,是梁寧告訴他,兩人在這里的。
“宋丘,高考已經結束了。”齊昧靠近他,用可樂瓶子點在他鼻子上。
宋丘推開可樂,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反應了兩下,才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
“啊!我知道是哪件事了。”
齊昧笑笑,翹起了二郎腿,可樂剛送到嘴邊,聽到了宋丘說:“我一定會考到B市的,你放心。”
齊昧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宋丘是傻子嗎?是的,他是。
看他如此不解風情,齊昧有些生氣,起身就走,她剛站起來,被宋丘一把拉住,稍稍一帶,齊昧坐進了他的懷里。
“你干什么?”
“你生氣了?”
宋丘抱著人,使勁兒往懷里帶,齊昧別扭著,“你放開我。”
“不放,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我被你折磨了三年,還不能耍耍小脾氣了?”
齊昧一巴掌打在他肩上:“逗我呢是吧?”
“對不起嘛,你不要生氣,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要是再生氣的話,可怎么辦啊?”
“怎么辦?涼拌唄,讓你鬧。”
“哎呀不鬧了不鬧了,齊昧,”他目光直視著齊昧,發揮了自己眼睛的絕對優勢,就要把眼前的人看進去了。“做我女朋友吧?”
齊昧捏緊了瓶罐,“我不要聽這句。”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不按劇本走?這時候,她不是應該很感動,然后立馬接受嗎?
“啊?”
“我說,我不要聽這句。”
“那你要聽什么?”
“宋丘,告白都沒有,就直接要我做你女朋友,你們學神就是這么倍速發展的嗎?”
宋丘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當初他要告白,是齊昧不聽的,怎么這會兒又聽了起來。
“好好好,我先告白。”
“快說。”
“齊昧,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到死都喜歡,就算死了,我的靈魂也會喜歡你,魂飛魄散了,下輩子也會喜歡你的,所以,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宋丘甚至都沒有醞釀直接說了出來。
齊昧嘴角上揚,聽完了這一番話,眉眼間的笑意始終沒下去過,她的心臟砰砰砰的,在為這幾句話而劇烈跳動著,她終于明白那天,宋丘求她別說了時,是如何的心情了。
因為這幾句話而心跳加速,確實頂不住。
“好的,宋丘,我答應做你女朋友,我也特別特別喜歡你。”
這樣的回答,的確是齊昧的風格,在如此美好的夜晚,如此曖昧的氛圍里,燈光里,夏日的風帶著撩人的心動,如果不做點什么就太可惜了。
主動的人,總是齊昧,她緩慢靠近宋丘,宋丘全身僵硬了起來。
“別擠別擠,再擠我就出去了。”易琳推著身后的人,身后的人才不聽,使勁兒往前探著頭,一不小心扒掉了墻壁的瓷磚,聲音之大,驚到了正在享受美好的一對兒情侶。
“誰?”齊昧問。
宋丘才不管是誰,立馬壓著齊昧的脖子壓下來,什么也不說,繼續著。
“我草,宋丘可以啊!哇哦~”馮森感嘆道。
譚曉魚往前擠著,見縫就擠,“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無奈他與其他人相比,太瘦小,擠不過去,只聽實況轉播,什么都看不到。
“馮森!你讓開,你讓我看看!”
“哎呀!易琳!你別推我!”
“梁寧你別拉我呀,讓我看看!”
在這個美好的夜晚里,齊昧的耳朵里全是譚曉魚聒噪的聲音,她拿著手里的空瓶子直接丟過去。
煩人的聲音終于結束了,令人心動狂熱的,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