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鋪的位置其實很好,整條街道靠近江邊的角落里,熱鬧時可以聽見外面人聲,但尋常時候卻是安靜的。常年來應當是有被人幫她維護,就算是這個時辰了里邊也打著燈籠不打算打烊。
“這位是府上的三姑娘。”紫月一進門就報了家門。
掌柜的一聽這話立刻收了他老神在在的目光,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朝著陸嘉客客氣氣笑道:“姑娘大駕光臨,可是有什么吩咐?”
陸嘉平淡看著他:“有客人要找一本書。”
徐應站在陸嘉身邊淺笑著看著掌柜開口:“找一本《神秘圖譜》。”
神秘圖譜?
這年頭居然會有這么奇怪的名字嗎?
這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徐應不會是來找茬的吧?
當下側過身去朝著紫月吐槽道:“這徐應不會是胡謅一個名字吧?”
紫月卻用一種‘姑娘您怎么這么沒有文化’的眼神看著陸嘉:“姑娘,那是一本琴譜呀。”
啥?居然還真的有一本書叫這個名字?陸嘉眨巴眨巴眼:對不起我沒有文化。
那掌柜的拈著兩撇子山羊胡子思忖了好一會,才是為難道:“那書早些年是存有一本孤本,可是兩年前店里走水,這書不幸被焚毀了一部分……”
“哎,”陸衡看著徐應有些失望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這琴譜只剩下孤本,向來是難得的,不過焚毀了一部分,還剩下一部分,不若還是讓掌柜的拿出來看看吧?”
掌柜的差人取出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陸嘉才發覺展柜口中那‘焚毀了一部分’還真是誠不欺我。
盒子里躺著一部燒得只剩下一半的書,整本書的頁邊都是焦黑的痕跡。
反正是絕對看不了了。
徐應看著這書心痛得雙手顫抖。
陸嘉確實可以理解徐應的心情,沒有電子檔、TXT的年代真是太可怕了。
書燒沒了就是沒了。
但她也愛莫能助,心里還是想著她那寫書大業。
當下走到算賬柜臺,坐在掌柜的靠著的躺椅上,朝著掌柜的招了招手:“最近書鋪的進項如何?”
“姑娘放心,倒也過得去。”到底不是當家人,掌柜對于陸嘉更不可能和盤托出,只想著糊弄過去。
可惜他面對是個藏在十一歲女娃娃身子里的生意狂熱分子。陸嘉未穿越前家里可是做珠寶生意的,她耳濡目染對于金錢還算是敏感,哪兒是個好糊弄的?
當下她施施然揚起一個笑容:“那我問你,咱們店里還有幾個伙計?咱們大概賣什么書?最新一榜鄉試的好文章可有印成冊?來年應舉的讀書人們都想要的歷年好文章安排得如何了?百姓們會進咱們書鋪子嗎?”
那掌柜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姑娘小小年紀,但每一句話都叫他冷汗直冒,搭配上此前聽聞三姑娘的赫赫威名,嚇得他當下白了臉。
陸嘉見他不答也不怪罪,只是瞇起眼加重語氣嗯了一聲。
掌柜連忙開口:“還有八個伙計,咱們賣得大概是一些讀書人考試用的書,但最新一榜鄉試的好文章叫隔壁街的淮源書鋪給買去了,咱們沒有門路,太太那邊也說淮源書鋪是有權貴撐腰,咱們不應該招惹……”
“至于外頭的百姓……大字也不識得一個,如何會進門來買書……”掌柜的端詳著陸嘉的面色,小心翼翼開口:“少東家,這么下去總是有入不敷出的一天的,該如何是好?”
陸嘉聽他偷偷換了稱呼,當下噙著笑看向他:“太太說得是,那淮源書鋪既然有權貴撐腰,咱們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但虧本生意總是做不下去的,你去打聽打聽外頭老百姓一般空閑都是聽什么戲本子。”
“戲本子?”掌柜的卻更疑惑:“可是那些平頭百姓大多不識字呀……”
“無妨,做成連環畫就是了。”陸嘉道:“百姓們也只能空閑時候東聽一耳朵西聽一部分,到底聽不全,但追劇中間斷層不叫人百爪撓心嘛?”
掌柜的道:“追劇?”
陸嘉輕咳兩聲:“我是說聽故事。”
印象里淮源書鋪應該是不知道哪一位親王的。讀書人的市場一山不容二虎,自家這個書鋪也沒有那個能耐和人家爭。
那就把目光放在小老百姓身上,開辟個薄利多銷的新市場吧!
“可是咱們也沒有雕版刻印的工匠呀……”掌柜的嘟囔一句話。
陸嘉淡淡開口:“招人,至少要五個以上。”
說罷她從衣袖里掏出方才從成王那兒拿到的買斷戲本子的五十兩定金:“要經驗最老道的,木材也要進,不要求便宜,聽那些老師傅的。從明兒開始,賬本上一根刻刀都得給我記上。”
掌柜的看著錢財頓時喜上眉梢要接過:“一定按照少東家吩咐。”
陸嘉卻將荷包一挑放回身上,她抬眼:“別急,過幾日把人招來,我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