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凌玨不語,他就是在逼御婉,逼她走投無路只能回到他的身邊來!
“郡主,你對不住墨歌,如今我對不住你,我們也算是扯平了吧。”柳映塵突然提高了聲音大喊,“若有來世,柳映塵與舞墨歌,再為你效犬馬之勞。”
沒有受傷的左手一把抓住脖間的長劍,不過一劃,血流飛濺,紅了御婉的眼。
“映塵!”
柳映塵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眼前已經是一片血霧朦朧,他隱約聽見御婉的哭喊和那道飛奔而來的紅色身影,張了張口,卻再說不出話來。
艱難地扭動脖子,眼前出現一個日夜思念的身影。
墨歌,你是來接我了嗎?
御婉沒能跑到柳映塵身邊,因為紀凌玨從駿馬上飛身而下,一把扯過她的手,將她緊緊地鎖在懷里,龍玉見此大驚,擊退水無痕就要去搶,不想風無聲立即纏了上來,將他逼退。
“紀凌玨,你放開我。映塵……”昔日不堪的記憶紛至沓來,墨歌滿身血污擋在她面前的畫面與映塵的身影交疊,御婉經受不住,大哭出聲,在紀凌玨的懷里掙扎著,手腳并用地踢打他,“你放開我……”
墨歌,映塵……
“郡主去哪,墨歌就去哪。”京城錦繡,北地風沙,只要有郡主在,墨歌就在。
“映塵愿追隨郡主左右。”只要能跟墨歌在一起,刀山火海他也去得。
“墨歌不怕死,只是以后墨歌不在,誰來保護郡主?”
“郡主,你對不住墨歌,如今我對不住你,我們也算是扯平了吧。”
御婉最后的意識停留在了映塵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后頸一痛,她便再沒了知覺。
“紀凌玨,你把郡主還來。”眼見紀凌玨打暈了郡主,欲將其帶走,龍玉早紅了眼,大刀橫劈而下,風無聲一人竟有些招架不住。
紀凌玨斜眼一瞥龍玉,冷哼,抱著御婉飛身上馬,“留他一條性命,將柳映塵帶走。”話落,紀凌玨再不耽擱,帶著御婉御馬而走,朝浩誠軍營而去。
“紀凌玨,你給老子站住……”龍玉的喊聲漸漸淹沒在紛踏的馬蹄聲中。
翌日,洛水邊上。
御婉站在營帳前,風無聲站在她的身后,名為保護,實為監視,防止她逃跑。
御婉苦笑,如今她還有什么力氣逃跑。
營帳劃出來的范圍并不大,分毫不像十萬大軍駐扎的樣子。
“郡主不必送了,外頭風大,回去吧。”御婉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見霍老,紀凌玨沒有拒絕的理由,如今見過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自然不會久留霍老。
“霍老,一路小心。”偷偷將袖間的信箋塞到霍老的手中。
“老夫知曉了,郡主也要保重。”霍老到底穩重,不動聲色地將那信握在掌中,趁著給御婉作揖拜別之際塞進袖間,這才隨護送他回徐川的人離開。
紀凌玨絕不是好糊弄之人,霍老就是回了徐川,也必定會派人暗中盯著,但她相信龍玉定有辦法避開紀凌玨的耳目得到情報。
御婉站在洛水岸邊靜望,對岸有漁船出航。
寬厚的狐裘蓋在她的肩上。
“在看什么?”紀凌玨伸手,將她連同那狐裘一同抱進了懷里。
紀凌玨的懷寬厚溫暖,御婉忍不住貪戀。
“我曾聽說,黃泉路上也有一條長河,叫忘川。”御婉聲音輕輕,“忘川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轉世投胎的人都要從橋上過,凡塵若還有牽掛,便會在橋前徘徊不去。”
紀凌玨擁著御婉的手臂緊了一緊,英氣的眉緊蹙,“想這個作甚?”
“你說,墨歌見到映塵,前塵了卻,他們兩個是否過了橋?”御婉不答反問,抽身離開他的懷抱,見他英眉蹙得更緊了,一臉不贊同地看著她,御婉緩緩而笑,抬手撫上他的眉峰。
“別皺眉,紀凌玨,你還是不皺眉的時候好看一點。”
“男人不能用好看形容的。”紀凌玨最討厭有人說他好看,偏生他娶的王妃樂此不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掙開紀凌玨抓住她手腕的手,御婉背對著洛水,洛水湯湯,河濤鱗波,“紀凌玨,還記得三年前嗎?我以婢女之名留在你的身邊。”
“你以為我是為名冊而來,可是知道,我只為你。”
“阿婉……”驚覺御婉正在一步步后退,紀凌玨疾步上前,“你回來……”
“王爺,不好了。”就在紀凌玨欲上前拉回御婉的時候,水無痕接到戰報而來,“蕭湛帶領長平軍圍攻燕尾城,燕尾城危急。”
紀凌玨大驚,看向御婉,“是你。”
“這是我回贈你的禮物。”御婉已經退到了洛水岸邊,只消再退一步,就要邁入洛水之中了,“紀凌玨,這場孽緣由我執念而起,如今,便讓我親自完結它吧。”
一腳踩空,御婉釋然一笑,從容地向洛水跌去。
“阿婉……”紀凌玨心上一窒,恍惚之間看見她跳下燕尾嶺的決絕,那一種即將失去的疼痛緊緊揪著他的心臟,讓他幾乎來不及思考,便飛身向前,一把抓住御婉的左手,大力將她拉了回來。
眼前風景翻轉,腳下一旋,兩人易地而處,變成了紀凌玨背對著洛水。
見御婉安全了,紀凌玨還未松口氣,便覺得左胸膛一痛,纖纖素手染盡鮮血,短匕首寒光乍現,湮沒在他的胸膛。
紀凌玨抬眼看她,深邃烏黑的眸里滿是錯愕。
御婉卻在笑著,溫婉繾綣,燦若桃李。
她伏在紀凌玨的胸膛上,任由他溫熱的血染盡她的衣,隨后用力一推,兩人一同朝洛水跌去,“紀凌玨,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王爺……”
重重驚呼響起,御婉耳邊卻只有呼呼風聲。她靠在紀凌玨溫熱的胸膛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有淚滑下,與他的血混為一體。
迷迷蒙蒙間,她聽見誰在歌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