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可能是沒想到，她能如此直率的說了出來，本以為還會委婉推脫一番，若不是她跪在了地上，眾人還以為她在做吃飯一般平常的事。

皇上語氣中帶了些許嚴厲“身為相門之女，琴棋書畫怎可一竅不通？如此確實該罰。”

鹿揚青此時可坐不住了，連忙站起來，朝皇帝那方跪下。

他要再不起來，離兒怕是讓人欺負死了。

“回皇上，此事是老臣的疏忽，還請皇上責罰于老臣才是。”

鹿熙用余光看到了，那個年近花甲之年，還因為自己的女兒向別人下跪蜷縮著的身影。

一時間，她竟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詞語形容此刻的心情，稱之為感動吧。

隱下心中的不忍，開口道“回皇上，臣女甘愿領罰，皇上萬不可波及他人。”

鹿揚青擰眉怒道“離兒，閉嘴。”

鹿熙又如何會聽他的，平靜說道“還請皇上責罰。”

皇上見此，心生一趣兒，厲聲道“若我罰你，你當如何？”

“臣女才疏學淺，有違女德，自愿領罰，當毫無怨言”。

皇上厲轉笑道“牙尖嘴利。”

“那我便隨了你的愿，罰你三月之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鹿月離，你可認罰？”

鹿熙腦袋朝地上輕輕一碰，又馬上離開了大地，說道“臣女認罰，謝皇上成全”

鹿家人懸著的心，此時才算完全放了下來。

“好，三個月之后，朕親自考你。”

“臣女定不負皇上期望。”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這場宴席才算是結束。

一個完全不應該與鹿家有瓜葛的人，此時卻叫住了鹿熙。

剛才只是大略地掃了一眼，覺得她很漂亮，現在走近了，更是美的驚心動魄。

“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鐘昊天笑著說“月離妹妹不必多禮，你我自小相識，如此倒生疏了許多。”

又來一個青梅竹馬。

“不知太子……”

“月離妹妹出宮許久，母后心中掛念，若是得空的話，妹妹明日便入宮，與她熟絡熟絡，免得她心中掛念。”

“臣女明白，明日便入宮拜見皇后娘娘。”

“如此就好。”

出了宮門，樂正綾便一直秀眉緊蹙，眼中的盡是擔憂之意“柳郎，皇后此舉是何意？”

鹿揚青袖下的拳中，早溢滿了汗水，撩起衣袖擦了擦。

擰眉沉聲說道“邊疆戰事告急，厲老將軍不在京城，想來會在幾位皇子當中候選，賦以重任”

“若是太子去了邊境，打了勝仗，那時再向皇上求娶離兒，太子即位之事，怕是會提前了。”

樂正綾也覺得，這個解釋確實附和太子作風。可真讓離兒嫁那種人，她是百般不愿的。

誰不知道太子風流，宮中小妾多的快能趕上御林軍了。她寧愿將離兒下嫁四品官也不要離兒做深宮怨婦。

看著樂正綾那傷情的模樣，安慰道“此事也不是沒有轉機。”

“什么轉機？”

“今日離兒不是當著眾臣的面接下了皇上的罰嗎？三個月之后，離兒定未能學成，自然過不了皇上擢考”

樂正綾搖搖頭，說道“若真到那時，皇上必會再次責罰。”

鹿揚青暫時沒想到這點，一時哽住。

一旁許久不說話的鹿熙回道“此事，女兒自有分寸。母親不必憂心。”

同時，桌上的茶水“咕嚕咕嚕”冒起泡泡來。

霎時間，茶香四溢，沁滿了整個車廂，也將兩人不安的心穩定下來。

鹿揚青緩緩道“若是你不嫁，便不嫁，誰也逼不了你，皇上也是。”

聽此，鹿熙拿著茶壺的手輕顫了一下，兩人都沒注意到。

“是”。

第二天，空中烏云密布，只有幾縷陽光透過云層，看起來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

鹿熙醒來時便聞到空氣中的泥腥味，許是前世下雨天利于做任務的原因，空氣中總是彌滿著血腥味，讓人心情陰郁。

在這里，鹿熙的心情依舊有些郁煩。

云環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她知道主子不喜雨天，便收起了平時活躍的性子。

云環輕輕走進了里屋，見她剛要起身，說道“奴婢為您更衣吧”

“嗯”

鹿揚青要去上早朝，就與鹿熙一同進的宮，分別時鹿揚青沉聲又說道“記住為父與你說的了嗎？”

鹿熙頷首道“女兒記下了。”

鹿熙順著記憶，來到后宮，沒走幾步，一紫色的身影就向她走了過來。

欣喜說道“月離妹妹來了？”

鹿熙頷首欠身道“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鐘昊天眼中略過驚艷之意，想不到她竟出落的如此動人。上前扶住她，卻被鹿熙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太子殿下應是去早朝吧，是臣女耽誤了，還請太子殿下見諒。”

說完便后退了幾步，在兩人中間隔出一條路來。

鐘昊天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但很快被他掩去。

“時間還早，多年未入宮，母后怕月離妹妹忘了路，便讓本宮代她引妹妹到她那兒去。”

鹿熙依舊不冷不熱說道“如此，就勞煩太子殿下今日受累引路了”

“能與月離妹妹同路，怎能說是勞煩呢”

鐘昊天話還未說完，人又朝鹿熙那邊湊過去，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鹿熙明眸中一閃，眼中劃過強烈的嫌棄。

只不過，她低著頭，鐘昊天看不見而已。

往前走了一步，說道“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若是晚些去，皇后娘娘該怪罪了。”

鐘昊天扯了扯嘴角，說道“走吧。”

進了殿中。

鹿熙透過屏風，隱約看見那皇后躺在貴妃椅上。

兩個宮娥側身站在兩邊，為塌上的皇后，搖著扇子。

她低下頭，跪在地上輕聲說道“臣女鹿月離，拜見皇后娘娘。”

半晌，都不見里面有聲音傳出。

一個身材消瘦的宮娥從屏風后走出來，說道“皇后娘娘還未醒，還請鹿小姐在此等候。”

鹿熙說道“是臣女唐突了”

時間一點點溜走，也不知道跪了多長時間，才聽里面的人說道“皇后娘娘，您醒了？”

只聽一個婦人聲音響起“外面的是誰？”

小宮娥恭敬回道“是鹿丞相家的小姐。”

皇后慢慢站起身，繞過了屏風，到了前面來。

“月離來了？”

“臣女無意擾了皇后娘娘的清靜，還請皇后娘娘海涵。”

“起來吧。”

鹿熙站起來“謝娘娘。”

皇后笑道“今日殿中有些煩悶，不如月離隨我出去轉轉如何”。

鹿熙恭敬說道“臣女榮幸，怎會不從。”

原以為皇后的寢宮就很大了，沒想到，寢宮后還有個小園子。園子雖不比御花園，但里面的花卻比御花園中的還要多。

花目繁多，鋪青迭綠，空氣中也奇香四溢，也似一番人間仙境。

園中還有一條小溪，橫穿花園，不知源頭與出處。溪上建了做石橋，不寬不窄，剛剛能容兩人并排而行，也不覺擁擠。

花園的盡頭就是一座涼亭。

皇后與鹿熙漫步行至涼亭中攀談起來。

“昨日本宮覺得皇上罰的重了些，三個月的時間，如何學成？”

這句不過就是想看看鹿熙的態度。

“臣女才疏學淺，自然當竭力而學，并未覺得皇上罰的不妥”

看她如此知禮數，也不再提昨日的事，轉而說道“離京數年，月離心下可有想要相伴余生之人？”

“回娘娘，并未。”

皇后笑了笑，那就好。

“那月離，想擇個何樣的夫婿？若是有合適的，本宮可為你們引薦一番，也好促一段良緣佳話。”

鹿熙故作不好意思的道“臣女還未及笄，不曾想過此事。”

皇后這也才想來，當初她離京之時，才過孩提之年。

如今不過也才二七。

考慮一會兒，又說道“那月離覺得太子如何”

還不死心。

鹿熙“慌忙”跪在皇后腿邊，驚慌道“回娘娘，太子殿下貴為皇室儲君，臣女如何敢肖想太子殿下。”

原是擔心這個，皇后心道。

“月離品行端莊，言談得體，還是丞相之女，如何配不上太子？”

“臣女惶恐，此等大事還需過問父親才是。”

聽出話中的推脫之意，皇后臉上笑容未變，但已不達眼中了。

說道“父母之命固然重要，若是有了父母之命，月離可愿嫁于太子？”

威脅？

鹿熙眼中慢慢凝起了冰霜，聲音也帶了些寒氣“還請娘娘三思，太子殿下如此尊貴，臣女如何入得太子殿下的眼，若是娶了臣女，卻不合殿下的意，那損失的可就不只錢財了”

話外之音就是娶了我又如何，鹿家幫不幫太子又是另說。

皇后又怎會聽不出其中的意思。

但暫時也不好撕破臉皮。

只說道“若是嫁了太子，想來鹿家，日后也是要倚仗于你，本宮以為鹿丞相是聰明人，不會為了顆沙粒而丟了明珠吧。”

鹿熙抬頭，冷笑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明珠在好，也是由沙粒結合而來，若是少了沙粒的磨合，只能變成廢珠。”

皇后沉聲道“什么意思？”

鹿熙輕笑一聲“萬事萬物隨時都在變化，沙粒只可能是那顆沙粒，但明珠日后還是顆明珠嗎？”

“若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沙粒本宮也讓他灰飛煙滅。”

“皇后娘娘英明。時辰也不早了，臣女不好再多留，先行告退。”鹿熙站起身，準備離開。

兩個宮娥卻攔在面前。

“皇后娘娘此舉何意？”

皇后一轉之前的狠厲，溫柔說道“月離如此著急走，是本宮哪里招待不周嗎？”

余光中走近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身后還跟著幾個隨從。

鹿熙自然不會就這樣站著，迅速跪到皇后面前。

用剛好能讓他聽到的聲音說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女只是想著叨擾娘娘良久，若是再多留一會兒，就要討人嫌了。”

果真，身后一道低沉厚重的聲音響起“只管留著便是，誰敢嫌棄你”

鹿熙與皇后兩人忙站起來，欠身道“參見皇上。”

“起”

“謝皇上”

皇后走到皇上身邊，柔聲問道“今日皇上，如何會來妾身這里？”

“下朝時，聽鹿丞相說鹿月離在你這兒，近來忙于朝政多日不曾來你這兒了。便想著來看看。”

一旁的人見此，知道帝后兩人要“聯絡聯絡”感情，慢慢走出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