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有人靠近,以為是祁肆來了,黎醉睜開眼睛。
看到面前的男人,有些恍惚,她這是病情加重,出幻覺了嗎?
她聽到對方問了一句,“你是?”
她強扯出一抹笑容,“仙子~”
“嗯。”糾正不過來,聽多了覺得并不反感,宴歌便默認了這個稱呼。
慶大門口很好打車,宴歌到路邊攔下一輛顯示“空車”的出租車。
“師傅,稍等。”
他小跑過去,將黎醉抱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黎醉剛想反抗,接著整個人被抱起來,脖子好像被什么圓珠子硌著,有些疼,反而讓她感受到一抹真實。
“仙子~”她抬起手想要圈住他的脖子,卻無力地垂下去。
不忍看到她的失落,宴歌將她的手拿起來,環上自己的脖子,將她抱到出租車上。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黎醉抱著他的脖子不放。
“小伙子,你女朋友想讓你抱著她,沒事,不用不好意思。”出租車師傅還很貼心的拉上了隔板。
車開多了,比這更膩歪的小情侶他還見過,見多不怪。
宴歌看了一眼升起的隔板,沒再矯情,眼下去醫院要緊,他就這樣抱著她,一手護住她的頭,慢慢坐進出租車里。
她虛弱的樣子很是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宴歌聲音不自覺放的柔和些,“哪里不舒服?”
黎醉鼻頭一酸,杏眸中泛上淚花,視線有些模糊,隱約能看到他眼中的藍色。
這才想起來,昨天快捷鍵那個“1”被她改成了仙子。書上說,喜歡一個人,就要讓他成為唯一。
她將頭埋在她胸前,不想讓她看到她這幅脆弱的樣子,“我不想哭的。”
很久沒哭過了,以前不舒服她就來找祁肆,她都沒哭過的。
宴歌抬起手,僵硬的拍了拍她的背,“沒事。”
“讓醫生看看就好了。”
“不去醫院!”
“不看醫生!”
黎醉像是受了驚的小馬,突然間抱緊他,語氣軟糯,隔著衣服舔了舔他的胸口,似是在撒嬌,“囡囝不去醫院,囡囝要回家,你帶囡囝回家好不好?”
宴歌瞬間懂了她的意思,敲了敲前面的擋板,說了聲,“師傅,去軍安小區。”
他不知道她發生過什么事,但他之前了解過一些心理學知識,這叫“退行”。
人一旦在受了驚訝或者委屈,不愿面對的時候,就會把自己封閉起來,下意識覺得自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行為也會退到小時候。
“囡囝很乖的,囡囝不想去醫院,不要看醫生。”她的嘴巴吐著泡泡,雙手撐著一股勁,抬頭討好般親了一下他緊繃的臉。
饒是再冷靜,臉上濕軟的觸感,也讓宴歌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過,很快他回過神,喉結滾動,輕哄道,“不去醫院,帶你回家。”
“嗯!”
雙眼還掛著淚珠,依舊欣喜的點著頭,像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蹭了蹭他的胸口,“回家!”
不一會兒,似是放松了下來,靠著他睡著了。
雙手卻環著他的脖子,緊緊的。
……
邊婉的戲殺青了,想給黎醉個驚喜,連夜飛了回來,直奔學校。
輕車熟路,一輛明黃色法拉利直奔研究生公寓,想起醉哥囑咐她低調,她坐在車里拿起手機給黎醉打視頻。
“對方未接聽”五個大字出現在屏幕上,下面沒有任何消息。
邊婉拉下通知欄,看著自己的數據開著,心里有些慌,以往醉哥就算沒時間接電話,也會告訴她一聲自己不方便接電話,過會兒打過去。
她點開聯系人,第一個聯系人就是“A醉哥”,打過去回應的是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她找到祁肆的電話,撥過去,啟動車子。
對方秒接,“大婉兒,想我了?”
“小肆,你知道醉哥在哪兒嗎?”
“黎醉?她除了在學校還能在哪,她今天一天全有課,三四節和七八節還是隔壁老王的。”
“那你能聯系上她嗎?打她電話沒人接,微信也不回。”邊婉快急哭了,總覺得心里很不安。
“我在師大,你現在忙嗎?你不忙來門口等我,我接你過去,你去看看醉哥在沒在教室。”她怕自己引起不必要的轟動,讓醉哥難做。
“好,你別著急,我這就出去。”
“你專心開車,先掛”
邊婉出聲不讓他掛電話,“小肆你別掛,我心里慌。”
“好,你別著急,注意安全。”
祁肆回到教室,對著旁邊的人交代了幾句,“你們繼續,我出去一趟。”
剛想再說些什么,就聽到“砰”地碰撞聲,緊接著就是玻璃碎掉的聲音,他收住笑容,轉身跑了出去。
“學長,你的外套!”孫乜沒喊住他,摸了摸圓滾滾的腦袋,“怎么今天一個個跟屁股著火了一樣?”
剛剛大佬也匆匆忙忙走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媳婦兒帶球跑了!
……
“啊!”
又是一聲熟悉的尖叫,驚恐彷徨,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反抗。
像往常見心理醫生時一樣,黎醉隱約覺得自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里面很黑,一點光線都沒有。
以為這又是夢中夢。
她一點點的縮到角落,轉身蹲下來,面對著墻,雙手捂住耳朵,眼神空洞,嘴里碎碎念著,“囡囝不怕,囡囝不怕~”
聽到聲音,宴歌趕緊進來,打開燈就看到了這一幕。
兩邊頭發一黑一白,黑發發絲顯得更加凌亂,她像個受驚的小兔子蹲在床上,慌亂不知所措。
宴歌按住胸口,心像是被死神狠狠地揪住了,隱隱作痛。
他輕輕走過去,半跪在床邊,將她的手拿下來,學著她的話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喃喃不怕。”
他的動作輕柔,像是重復過好多遍。
黎醉慢慢鎮靜下來,扭頭看到他的臉,撞進他懷里,“囡囝不怕~囡囝不怕。”
“嗯,不怕。”
宴歌就這樣任憑她抱著,怕她剛醒來不適應燈光,右手放在她的額前,為她擋著光。
“仙子,你是來救我的嗎?”一個問句,其實他不必回應,她已經有了答案。
多年后,畫師黎醉被采訪,說了這樣一句話,她說,有人拉你入深淵,便有人帶你見光明,那一刻,你便知道,他似神明,在他面前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她還說,他是你們的宴神大佬,是我的神明與光。今天我想再問一次,仙子,生孩子嗎?今年的生日愿望還是你,想和仙子有個小家。
當然,這是后話了。
宴歌摸了摸她的頭,第一次,感覺對母親之外的人不反感。
第一次見她,她肆意張揚、御媚妖曳;第二次見她,她笑靨滿面、活潑洋溢;奶茶店那一面,她言語戲謔、伶俐乖張;后來,她真誠可愛,天真爛漫。他原以為她的世界充滿光,可……
今天早上見到她,如瓷娃娃一般脆弱,似是被全世界拋棄了,在他出現時拼命掙扎想要抓住一線希望。
她問他是仙子嗎?
不知道是在等他,還是原本求救的人不是他。
但他很慶幸,是他接到了電話。
那瞬間,他想過,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只是路過。
人群中她總是能引起他的注意,之前看她玩心大,話語隨意,不想陪她玩什么片刻游戲、兒女情長,他的人生計劃里沒有結婚生子,所以刻意疏離,現在,他想順其自然。
也許真像孫乜所言,不是不想愛,只是沒遇到。
游戲片刻也好,兒女情長也罷,讓時間決定。
……
慶城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Vip301,經紀人張也坐在病床邊削蘋果。
“好家伙,師大到慶大九過一條馬路,一個紅綠燈,你都能撞人車上!”
“沒看到!”邊婉看了眼自己打著石膏吊起來的腿,丑的一批,麻藥一過疼的要死。
“紅燈你看不到,東邊來的大卡車你也看不到?”
張也翻了個白眼,他看這差不多是娛樂圈最不省心的藝人,沒有之一。
“我找不到醉哥,心里著急,她”
“她一個大活人,能丟了不成?以為轉性了,沒想到還跟以前一樣,不讓人省心。”就她黎醉那樣的,閻王爺都不敢收。
“你能不能閉嘴?你懂什么,你就這樣說她?讓你擔心了?”
她最聽不得別人說黎醉一點不好,半點也不行!
“斯~”一激動忘記腿還吊著,疼的她到吸了一口氣。
“你再說我就辭了你,讓你沒飯吃。”
“得,你是祖宗,黎醉是老祖!”
他不說了還不行!都是他慣的,這臭脾氣。
每次都這么威脅他。
“正好這段時間你休假,好好養傷。”張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最近別回你公寓那了,那幫狗仔子看到不知道又吹成啥樣!”
“知道了。”她看了看自己的腳,突然覺得不是那么丑了,還有點用,能去醉哥家蹭住。
邊小碗,你真是個機靈鬼!
“小肆呢?”她出車禍最后一個聯系的可是他,他怎么沒在?
“還能去哪了?去找黎醉了!”一個個不知道著什么道了,一個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兒還能讓人拐走了不成?
“哦。”該猜到的,小肆肯定和她一樣,擔心醉哥。
她一臉落寞,像是被拋棄了的小媳婦,張也心里醋悶,放軟態度又安慰道,“祖宗,要我說你這就是關心則亂,她肯定沒事兒。”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她扭過頭拉起被子蒙住臉,不想跟他說話。
艸!他張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連煤球都會造,竟然說他不懂?!
不說他怎么知道?
這祖宗,真是慣壞了!
……
黎醉的樣子像是個小孩子,宴歌走到哪她跟到哪。
吃飯的時候,黎醉坐著他對面的位置。
她吃飯都很安靜,看得出很有教養,餐桌禮儀都還記得。
宴歌試探的問著,“你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
“我叫……”她故意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停頓了一分鐘,瞇著眼睛壞壞的笑著,“嘿嘿~囡囝不記得了!”
宴歌:“小騙子!”
“嗯~”她突然間趴過來搖搖頭,“不能騙人哦!”
捂著嘴巴急忙搖頭,“囡囝是好寶寶,不能騙人!”
她豎起三個手指頭,一根一根數著,“一、二、三,兩口子加一個女孩子,我們家有三個人,爹地,媽咪,囡囝~”
“n、an囡~n、an囝,不是女子哦!你要是叫錯了,囡囝再也不理你了!”
“嗯。”
原來是囡囝,他以為是喃喃。
“你的眼睛是藍色的,你是仙子嗎?”她忽然湊近,盯著他的眼睛很是好奇。
宴歌下意識地向后,眼睛瞄到她的手指,微微攥起,扣著桌子。
他忽然湊過去,黎醉竟瞪著大眼睛眨呀眨,撅著小嘴兒,“仙子是要親親嘛?”
“親親要去買紅本本負責的。”
宴歌趕緊退回去,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兩口,緩解躁動,“好好吃飯。”
“哦~”她插起一個親親腸,一臉嚴肅,“那吃完飯可以親親嗎?”
太陽穴突突直跳,宴歌冷聲道,“不可以。”
“哦。”
看他一臉凝重,黎醉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臉,又舔了舔,“親親就不生氣了哦!”
臉上的溫熱觸感讓宴歌一怔,耳根都紅了,他張口來了一句,“要負責的。”
“哦。”黎醉的臉也有些緋紅,她將手里的刀叉放下,走過去伸出手,“那我們去領紅本本吧。”
宴歌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似是想要一探究竟,“戶口本帶了嗎?”
“沒有!”她也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黎醉戳了戳她的肩膀,“走吧,陪我回家拿。”
“你確定?”
“確定呀。”
她求之不得,不管什么方式,結果是把他搞到手就夠了。
宴歌猛地站起來,拉著她走到門口。
黎醉笑了,看上去冷冷淡淡一點也不在乎,沒想到這么猴急!
宴歌直接打開門,站在門口看著她,“清醒了?我沒時間沒你玩,清醒了就回去。”
他突然變了臉色,聲音變得嚴肅冷淡,像是之前的溫柔都是假象。
感受到了他的變化,黎醉慌了,“仙子,你聽我說!”
回應她的就只有“砰”的關門聲。
她拍了拍腦袋,怎么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