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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開了一嘴兒的空頭支票

蕭庭深派給溫情的親衛各個都是好手,那倆土匪直接被揍成了豬頭,連連求饒,還說愿意幫大家指路,平安送他們出塢堡。

這兩貨就是沒骨頭的墻頭草,相信他們的話就等于相信母豬會上樹。

不過,溫情他們此刻對塢堡是一抹黑,也不可能全不信,便找了塊石頭,叫這兩貨在地上把塢堡的地形圖給畫出來。

兩名親衛守在地牢門口,溫情和黃利平便看著兩貨畫。

黃利平人高馬大,單單站在兩土匪邊上就是一道無形的威壓,這兩土匪畫畫的手簡直抖成了篩子,黃利平在他們耳邊吼了一聲,直接把人給嚇尿了…

嘖,不過,總算塢堡有了個大體的模樣。

溫情和黃利平將地圖記在腦子里,兩人一合計,乘著天沒亮,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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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夜色深深,中堂火光通明。

邢叢山好事被攪,臉色陰鷙難看,迸射著陰狠的目光緊緊盯著站于首位的沮渠,偏偏沮渠渾身氣息更是冷冽,周圍的溫度都似降了好幾度,站得離得近的人屏氣凝神,各個低著腦袋誰也不敢說話。

老大與二哥置氣,誰敢發聲?

沮渠幾乎召集了所有兄弟,整個中堂里鴉雀無聲。

他凌厲的目光掃了眼蒙小裕,蒙小裕年十七,五年前就跟著沮渠,與沮渠的裝束相似,兩人可以說是族人,當然除了蒙小裕,底下還有和蒙小裕一樣的族人們。

他們和邢從山那邊的人似乎自成兩派,和蒙小裕一樣的族人站在了靠近沮渠的這一側,而另外一撥人則站在了邢叢山那一側。

蒙小裕背脊筆直,上前一步,“今日二哥邢叢山違反規定搶掠官家女子,引來官兵打壓塢堡,大哥的意思是逐出邢叢山,以保塢堡安全……”

蒙小裕話還未說完,就引起邢叢山那波人的極其不滿。

邢叢山面成土色,胸臆里滿滿都是氣憤,可也算沉得住氣,急道:“大哥!我們塢堡成立這么多年,兄弟們跟著你出生入死,您說不許強搶民女,咱們兄弟們便各個當成了和尚!如今塢堡堅不可摧,這日子也是蒸蒸日上,兄弟們就想成個婚,哪里有錯了?”

瞧瞧,強搶民女的事情都說得那般文雅,成婚也不論對方同不同意,多么冠冕堂皇啊!

就好像錯完全不在他身上似的,要怪也只怪沮渠不允。

沮渠沉默不語,冷冷地凝著邢叢山漲得通紅的臉色。

邢叢山心中莫名發虛,又加了句,“再說,我們就是土匪,這土匪不干土匪的事,那還能稱為土匪么?那姑娘現在不愿意,等嘗到了兄弟們的滋味,這兒又衣食無憂的,哪家姑娘——”還不愿來?!

這話還未說完,便覺空氣里騰得盈滿殺意。

沮渠手里把玩的尖刀倏地穿破空氣,直直朝著狡辯的邢叢山飛射而去,刀尖猛地插入土地,再往前面靠近一分,刀尖便能穿透邢叢山的腳背。

邢從山陡然打了個激靈,不可置信地看著沮渠。

這是赤裸裸的壓制!

邢叢山本就對此事心中不愉,沮渠這樣一舉動,頓時激發了他的反抗欲,他目中兇光一覽無遺,身形也沒了剛剛規規矩矩站立的模樣,舌尖抵了抵后牙槽,“沮渠!你他娘的別真把自己當他媽一回事!你他娘的有什么資格把我逐出塢堡?

這塢堡發展至今,我邢叢山沒功勞也有苦勞!我剛剛說那么多是給你這個老大面子,怎么,你一個盧水胡族人還想壓著我們漢人?你別忘了,當初是怎么求著秦老大收留你們族人的!秦老大一死,你他娘的就像把塢堡占為己有?做夢呢!

娘的,那地牢里的小娘們老子就是要了,除了那小娘子,這塢堡老子也要!要出去也是你沮渠讓位!兄弟們——

來呀!咱們今天就叫這幫盧水胡族人瞧瞧咱的實力!”

邢叢山語畢,跟著邢叢山的那幫子兄弟早就看不慣沮渠的為人處世,這都已經成了土匪了,還端著規矩做什么?

現在是什么年頭?

戰亂的年頭,能不能活到明天還說不定,活在當下才是正道!

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舉起大刀,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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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跟著黃利平他們從地牢里跑出來是真沒想到會遇上這窩里斗的場景,各個一臉懵。

溫情和黃利平使了個眼色,黃利平幾步就來到被押著的兩土匪邊,厲喝一聲:“究竟怎么回事?如實招來!”

狗子和另一土匪也是一臉懵,再被黃利平這么一嚇,抖著身體說道:“大哥!我們也是剛剛到這兒啊,我們不知道啊!”

黃利平氣場一開,兇神惡煞地喉間“嗯”了一聲。

那狗子“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嘴里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吐了個干凈,“肯定是二哥和大哥鬧意見了,兩方人馬打起來了。”

“什么意思,說說清楚。”

“我們老大姓沮渠,名叫蒙遜,是匈奴支系盧水胡族人,當初在世的秦老大把位置傳給沮渠的時候,二哥就非常不滿,一個外族人還想統領我們這么多兄弟,別說二哥不滿,底下很多兄弟都不滿。不過,這沮渠倒是有些手段,擴建了我們塢堡,外面兵荒馬亂,我們塢堡卻能吃飽飯,日子過得也算愜意。我猜今日兩方人馬打起來,也跟二哥擄了姑娘你有關…”

溫情算是聽出了點門道。

嘖,這往大了說就是一個民族融合的問題,在歷史的長河里,這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等等!

剛剛這狗子說著盧水胡族人叫什么?

蒙遜?

溫情直接怔住了,躲在暗處循著那偉岸的男人看去…

歷史記載,匈奴支系盧水胡族沮渠蒙遜建立北涼,都城姑藏…

此蒙遜是彼蒙遜么?

溫情……

黃利平以為溫情現下要出去,連忙又問:“咱們除了這條道,還有哪條道可以離開?”

狗子害怕得說道:“這塢堡當初建造時為了防止外人逃脫,這兒是必經之路!”

黃利平一陣牙疼,殺人的心都有了,這倆土匪就是坑貨,今天要不是他們窩里斗,他們就是從地牢里出來了,也逃不出這塢堡!

黃利平又掃一眼溫情,輕聲問道:“六姑娘,現下怎么辦?”

問出這句話時才發覺自己竟然無形之中聽命于六姑娘了…心中莫名劃過一絲絲不爽,須臾卻壓下了這份不爽,想想剛剛要不是六姑娘機智,他們根本沒機會看到眼前的景象!

溫情淡聲道:“黃大哥,莫急,咱們靜觀其變。”

姑娘這么說,黃利平便叫身后的親衛蹲下身體,隱藏好自己。

溫情扶著花壇,探出半個腦袋看前面的情形。

土匪就是土匪,自己人打自己人都那么狠,特別是擄了她們的邢叢山,一看就是殺紅了眼。不過,那個矯健偉岸的男人倒是的確不同,看似刀鋒凌厲,可處處留情。又要顧及自己族人,又要對付邢叢山的步步緊逼。

雙拳難敵四手,身上挨了好幾刀,傷口雖不深,可看起來卻是觸目驚心。

這些傷口都是為了護住自己的族人而傷,明明可以棄族人不顧,卻仍舊迎難而上,嘖,是個有骨頭的人。

反觀邢叢山,刀刀狠厲,明顯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樣。

對于邢叢山這樣的人,沮渠蒙遜還能留手,溫情心中不覺高看了一眼。

沮渠蒙遜步步退讓,給了邢叢山可乘之機,很快便落入下風。

溫情看在眼里,為沮渠蒙遜感到不值,對黃利平道:“黃大哥,咱們得幫下那個異族人!”

黃利平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溫情來不及解釋太多,“黃大哥,你聽我的沒錯的。”

黃利平看看六姑娘,頓了下,應了聲好,便朝著身后幾位親衛招呼道:“跟我來!”又擔憂地看了眼溫情。

溫情立即明白黃利平的意思,說道:“放心,我和岑夏沒事的,你們快去!”

黃利平又看一眼六姑娘,便帶隊沖了出去。

-

不過須臾的功夫,整個塢堡一團亂。

溫情和岑夏緊緊盯著戰況,便聽塢堡大門不知被誰打開了,厚重的木門傳來一陣巨響。

“吱呀——”

溫情和岑夏循聲望去,便見俞誠安騎著赤色高馬士氣騰騰地闖了進來,速度迅猛地將中間那群尖刀相向的土匪們給圍了起來。

親衛們手里舉著戟,刀鋒銀光閃閃地對著邢叢山他們。

邢叢山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震得當即愣住了,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

俞誠安刀鋒直指沮渠,眉峰深蹙:“大膽匪徒,竟敢強搶我家夫人,不想死的,速速交出夫人!”

溫情被眼前的陣仗激得心中蕩漾不已,從北涼出發到今天為止,她算是看出來了,蕭庭深手底下的兵沒一個孬的。

岑夏抓著溫情的袖子,激動不已,“姑娘,是俞領軍來救我們了!”

溫情都來不及阻止,就見岑夏朝著俞領軍招手喊道:“俞領軍,我們在這兒,我們沒事!”

“岑夏——”

溫情緊張地低喚了句,身體便覺一陣天旋地轉,脖頸間一陣涼意,后背便撞到了堅硬的胸膛上,撞得她纖細的背脊生疼,反應過來時沮渠的手指已極快地握住了她的命門。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際。

岑夏驚叫出聲,完全沒想到自己的一聲大叫,便叫自家姑娘成了敵人的人質,雙眼立即通紅地緊緊盯著沮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啊——姑娘。”

溫情……

俞誠安急道:“放了我家夫人!”

沮渠身形穩如泰山,音色依舊冷冽,“別動,否則你家夫人可就人頭落地了!”

俞誠安心中緊張不已,“放了我家夫人。”他又說了一遍,手里的刀鋒下意識地往沮渠那兒送了松。

媽媽呀……

溫情只覺得沮渠的刀更近了她的脖子一分,嚇得她尖叫了一聲,“俞領軍,莫急,莫急……”

俞誠安連忙收了收刀。

沮渠眸光幽深,命令道:“下馬。”

他這樣仰著臉看人,氣勢上就輸人一截了。

俞誠安面色黑成鍋底,此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依言下馬。

岑夏緊緊地捂著唇,眼淚沒忍住,掉落了一臉,眸中俱是自責,都怪自己剛剛的那一聲叫喊,才叫沮渠發現了她們,順勢劫持了姑娘做了人質。

這情形溫情母胎solo這么多年第一回,說不緊張害怕那都是假的,她害怕得腿肚子都在抖了,屏氣凝神地注意著沮渠手里近在咫尺的尖刀…

刀劍無眼,她要是被一抹脖子了,這死狀也太慘了。

溫情集中精神,“兄臺,兄臺——你,你,你別殺我。我,我,我跟你說,你殺了我你就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沮渠扣著溫情,鼻息間盈滿淡淡的梨花香氣,她人看起來真的好小巧,個子最多也就到他的胸口,和他在族里見到的女人甚是不同,很軟。

他那時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如常,沒有絲毫波瀾,他以為她不會害怕他,沒想到竟也有害怕的時候。

他喉間發出低沉的一道輕呵聲,“哦?損失?怎么說?”

溫情原本心底里發怵的要死,就堵這人是個有講義氣的男人,現在見他答話,連忙答話:“只要你不殺我,我保證,我的親衛們不會動你分毫。”

“就這樣?”

“……”

“就憑你這句話我就能相信你?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當然不是了!我我我知道你為什么要當土匪,”溫情語氣盡量委婉柔和,“不就是吃不飽沒好日子過么,你……你以后跟在我身邊,我保證你吃飽喝足,娶上媳婦。”

“哦?”沮渠眸光微黯,音色輕佻,“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早知如此,我便不阻止刑叢山了。”

溫情微微一愣。

什么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說的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她一緊張自己都忘了自己說了點什么,等回味了下自己說的話,連忙改口,“不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的族人跟在我身邊,我保證你和你的族人吃飽喝足,以后各個娶上媳婦兒!我看得出來你是個重義之人,否則剛剛刑叢山那樣對你,你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沮渠眸子里堆滿了墨色,沉默不語。

溫情心尖發跳,也不明白沮渠心中究竟在想什么,狠狠心又道:“那!這樣總可以了吧,以后我能賺十兩黃金,我便分你三成股如何!你哪怕不跟著我也行,我愿意立字據為證,每月給你雙手奉上,只要你放了我!”

溫情也真是無奈了,也不知漠北到底是個什么形勢,竟然這么大膽地開了一嘴兒的空頭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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