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不掉。

他永遠也逃離不了趙兌。

他只能一輩子被困在那個狹小昏暗的房間，窗戶緊緊關閉著，外面的光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不去，空氣稀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出不去了。

“顧給！顧給！顧給！呼吸——呼吸啊！”

耳邊一道急切的女聲迫切的想把他從不堪的回憶里拉出來。

往日里堅不可摧的窗戶開始有些松動，外面有一縷光亮偷溜進來，照在了縮在角落里無助的小孩身上。

是光。

他奮力地往窗戶前奔跑，想要留住那道來之不易的光亮，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四步、三步、兩步。

就剩下一步。

窗戶突然被打開，露出趙兌那一張令人作嘔的臉，身后是無盡的黑暗。

他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恐懼席卷了全身。

趙兌咧嘴一笑，因為長時間喝酒抽煙的原因，牙齒上滿是黃漬。

“我說過，你永遠也逃不掉。”

這句話像是詛咒般纏繞了顧給無數個日日夜夜。

窗戶“砰”的一下被狠狠關上，外面的光再也進不來了。

他又一次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沒有人可以救他。

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他蜷縮著身子，抱著雙膝，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耳邊響起一道似男非女有些沙啞古怪的聲音，帶著絲絲蠱惑：睡吧......睡吧......

“砰”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顧給！”喬舒大驚失色。

顧給暈倒在地，臉色慘白的不成樣子，眉頭卻緊鎖著，眼角悄無聲息地落下一滴淚，轉瞬即逝。

喬舒心下一慌，但還是強撐著鎮定打了110，吐字清晰冷靜自若地說出了地址還有情況。

因為下雨路滑，再加上是星期天，路上的車很多，救護車怎么也得十幾分鐘才能到達。

她給家里的司機打了電話，最快也得十分鐘。

正當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

幾個少年嬉笑聲從門口傳來，領頭的男生染著張揚的藍發，神情寡淡，眼瞼下垂，有些漫不經心。

明明才剛剛初春，男生已經換上了短袖，精瘦結實的小臂裸露在外，領口有點大，因為剛染完頭發的原因，領口處還沾染上一片藍色染發膏，手里還把玩著一個S.T.Dupont的經典黑色鋼琴烤漆打火機，指骨纖長，讓人移不開眼。

領頭的男生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里面纖細的背影。

有點眼熟。

他多看了兩眼，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喬舒？”

聽到有人叫她，喬舒回頭看去，看清來人，第一次覺得陸妄這么順眼，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語氣有些急促：“顧給暈倒了，救護車還得需要等一會，我給家里的司機打了電話，但是他才到連云街，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怎么辦啊，陸妄。”

陸妄走過去，安慰著她：“別著急。”

他蹲在顧給旁邊，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活著，把他打醒吧。”

喬舒沒忍住一巴掌打在了他小臂上：“你可閉嘴吧！”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街道有不少攤位已經出攤，人越來越多，救護車能不能進來也是一個問題，喬舒急得滿頭大汗。

“別急。”陸妄微微彎下腰，指了指暈倒的顧給，對著老板說道：“叔，您能把他抬起來不嗎？救護車一時半會進不來，我背著他去。”

喬舒果斷拒絕了他這個提議：“不行陸妄！這離人民醫院很遠，你別沖動。”

喬舒想要上前把顧給從他背上拉下來，被陸妄閃身躲了一下，他背著顧給，微微回頭，唇角掛著張揚的笑：“沒什么是你妄哥做不到的。”

少年們開始吶喊起哄，其中還夾雜著口哨聲。

“操了，真讓你小子裝上了。”

“你小子當英雄不叫我，真不夠意思。”

“不能讓你一個人當英雄，兄弟們，上！”

“沖沖沖。”

少年們一擁而上，在后面微微拖著顧給的后背，想讓陸妄背的輕松點。

陸妄背著顧給率先跑出去，后面還跟著幾位少年，個個意氣風發。

喬舒安慰了夫妻二人幾句，就急匆匆的跟在他們身后。

老板娘擔心得眼眶通紅，想要跟他們一塊去，被老板攔住，“外面剛下過雨，路滑，你在店里等著，我去看看。”

老板娘哽咽：“你拿著錢繳費，別讓小顧知道。”

“好好好，你回家等著就行，我走了。”

天空飄著細雨，落在身上涼涼的。

陸妄額頭已經出了細細的薄汗，抬步在水洼中淌過，掀起陣陣漣漪。

他心中嘀咕：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沒想到背起來真有點重量，得虧他體力好，換個人都背不到地方。

過了一個紅綠燈口，一個剃著寸頭的男生跑到陸妄跟前，“哥，讓我背會吧，你歇歇。”

陸妄恍若未聞，雙手緊了緊，直沖前方。

后面的幾個少年小聲道：“我說這人咋這么眼熟，不就是二中的年級第二嗎？”

“你才看出來啊，我第一眼都認出來了，不過話說回來，妄哥不是討厭他嗎？怎么還背他去醫院啊？”

“妄哥心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這人學習挺好啊，還是年級第二，嘶，我以前記得二中的年紀第二不是一個女的嗎？怎么成男的了？”

“可能是個女裝大佬？”

“滾吧你，以前的年級第二可不叫這個名字，好像叫什么大喬小喬。”

“這題我會，那個女生叫喬舒，高一的時候我見過她，跟妄哥很要好，長得也很漂亮......跟剛才館子里的那個女生很像。”

幾人突然不再說話，一秒后，默契扭頭...回頭...扭頭...回頭......來來回回重復了好幾遍，看著身后小跑的女生，沉默了。

面面相覷。

喬舒率先打破了尷尬：“嗨，我就是那個女的。”

幾個少年突然害羞了起來，他們從來沒有跟一個漂亮女生站位這么近過，變得扭捏起來，“你，你好。”

身后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不見，陸妄回頭，一眼就看著他們幾個圍著喬舒站了一圈，個個臉上掛著羞澀的笑，剛才還凌亂的頭發突然被打理好，看起來人模狗樣的。

而在陸妄眼里看來，就是一群開鬼火的黃毛精神小伙，在勾搭他妹妹。

怒了：“你們麻溜的給我滾過來！”